石岭关山谷里的枪炮声渐渐稀落下去,指挥部里电话铃声和参谋人员的报告声此起彼伏,汇总着最终的战果。
“报告司令员,西侧阵地报告,最后一股成建制抵抗的鬼子被消灭,”
“东侧山谷清剿完毕,”
“缴获正在统计,初步看,比落马坡只多不少,”
一个个捷报传来,指挥部里紧张的众人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萧参谋长拿着初步统计的数字,兴奋地对张百川说:“司令员,这下咱们可是发财了,光九二式重机枪就缴了不下三十挺,炮弹、子弹更是数不清,足够咱们再扩充两个团,”
张百川接过清单看了看,他走到地图前,目光越过石岭关,投向更广阔的晋南大地,沉声道:“发财是好事,但别忘了,香月清司的主力还在南边,我们吃掉他两股部队,打断了他伸出来的爪子,但这老鬼子绝不会善罢甘休,你们说他下一步会怎么出招?”
关政委递过一碗热水,接口道:“司令员说得对,胜利值得高兴,但不能冲昏头脑,部队连续作战,伤亡也不小,急需休整补充。根据地刚刚恢复,也需要巩固。”
“休整是必须的,但不能被动等待。”张百川喝了一口水,语气坚定:“鬼子吃了亏,下一步要么是更疯狂的报复,要么是暂时收缩,调集更多兵力,我们不能让他舒舒服服地准备,要趁他病要他命,继续扩大战果,让他不得安宁,”
他手指点向地图上同蒲铁路沿线的几个点:“我看,可以这样。以新补充的教导旅和部分地方武装为主力,配合骑兵团,对同蒲路北段展开持续的破袭战,今天扒他一段铁轨,明天炸他一座桥梁,后天打掉他一个护路据点,不求歼敌多少,就是要让他这条大动脉永远通不了车,让他后方不得安宁,牵制他的兵力,”
“好主意,”萧参谋长眼睛一亮:“这叫‘麻雀战’、‘破袭战’,咱们的看家本领,用少量兵力,就能拖住鬼子大量部队,”
“对,”张百川点点头:“主力部队则抓紧时间休整,消化缴获,整训新兵,特别是刚组建的炮兵团,要尽快形成战斗力,老周,”他看向炮兵团长,“给你半个月时间,能把咱们那些新炮摆弄明白吗?”
周团长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司令员放心,半个月,要是打不准,您撤我的职,”
“不只是打得准,还要打得快,撤得迅速:”张百川强调:“炮兵是宝贝疙瘩,也是鬼子飞机重点照顾的目标,防护和机动一样重要,”
“是,明白,”
作战方案初步确定,但张百川深知连续恶战之后,部队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极度疲惫,需要一股新的力量来凝聚士气,坚定信念。他看向关政委:“政委,部队思想上的工作,就看你的了。得给同志们紧紧弦,鼓鼓劲,让大家明白,更艰巨的斗争还在后面。”
关政委郑重地点点头:“放心吧司令员,这是我分内的事。我这就去准备,召开一个全军区营以上干部的动员大会,”
第二天,在一个临时清理出来的打谷场上,晋西北军区营以上干部们整齐列队,虽然很多人身上带伤,但眼神充满了胜利后的自豪和对未来的期待。
关政委站在一个简易的木台上,目光扫过台下这些从血火中拼杀出来的骨干,声音沉稳而有力:“同志们,首先我代表军区党委,祝贺你们,祝贺你们在石岭关,又一次打出了我们八路军的威风,打出了中国军人的骨气,你们用鲜血和生命,扞卫了我们的根据地,保卫了我们的乡亲,”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关政委话锋一转:“但是,同志们,我们现在可以放松了吗?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吗?”台下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凝神听着。
“不能,远远不能,”关政委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日本鬼子还占着我们的东北和华北,香月清司还在太原城里想着怎么消灭我们,我们刚刚打掉了他两根手指头,他会善罢甘休吗?他不会,他只会更疯狂、更残忍地扑过来,”
“我们现在兵多了,枪好了,但就能高枕无忧了吗?想想我们牺牲的战友,想想榆树沟惨死的乡亲,我们的血海深仇,报了吗?没有,远远没有,”
他的话语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司令员制定了下一步的作战计划,既要积极出击,拖住敌人,又要抓紧休整,壮大自己。这就需要我们每一个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能因为胜利而骄傲,不能因为疲劳而松懈,”
“各部队主官回去后,要把这次会议精神传达到每一个战士,要告诉同志们,我们为什么要打仗?不是为了升官发财,是为了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是为了让我们的父母兄弟,我们的子孙后代,再也不受欺侮,是为了对得起我们身上这身军装,对得起牺牲战友的英灵,”
关政委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同志们,未来的斗争,可能会更残酷,更艰难,但我们是谁?我们是湘江边、赤水河、雪山草地里都没有垮掉的英雄部队,日本鬼子有什么可怕的?他们就是纸老虎,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听从指挥,敢打敢拼,就一定能战胜一切敌人,”
“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有,”台下爆发出震天的吼声。
“好,”关政委重重一挥手臂:“那就回去准备,按照司令员的部署,该休整的休整,该出击的出击,让我们晋西北军区,成为插在华北鬼子心脏上的一把尖刀,让他日夜不得安宁,”
动员大会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干部们返回部队后,立刻进行了传达。根据地内部,一边是部队抓紧休整训练,消化缴获;另一边,破袭铁路、公路、电话线的战斗此起彼伏,让鬼子后勤线陷入持续的瘫痪。
然而十天后,一份从多方渠道汇总而来的情报,被同时送到了张百川和关政委的面前,看着情报上几乎一致的内容,两人的脸色都变得异常凝重。
情报显示:原本在南线势如破竹的鬼子主力,突然停止了所有攻势,并开始了大规模、有组织的后撤,撤退速度很快,但井井有条,并非溃败,更重要的是,其撤退方向,并非直接返回原驻防地,而是呈现出向太原周边及正太铁路沿线关键节点集结的态势。
“停止进攻…全线后撤…向要点集结…”张百川盯着地图上那些代表鬼子移动方向的箭头,眉头紧紧锁在一起,“香月清司…他到底想干什么?”
关政委也深感不安:“这不对劲。就算我们在北边打掉他两个部队,也不至于让他放弃整个南线攻势。这不像他的风格。”
张百川沉默良久,缓缓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警惕和一丝不确定:“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放弃到手的肥肉,收缩兵力,肯定在酝酿一个更大的阴谋。一个针对我们整个晋西北军区的,更大规模的,更致命的行动。”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巨大压迫感,笼罩了整个指挥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