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鱼的香气像一张暖融融的网，兜头罩下，瞬间捕获了清绾所有的感官。店里人声鼎沸，暖黄的灯光下，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邻桌的面孔，只留下杯盘碰撞的脆响和满足的喟叹。武朝阳牵着她，熟门熟路地绕过几张桌子，走到靠里侧一个相对安静的卡座。
他拉开椅子，自己先坐了进去，然后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清绾刚在他身边落座，还没完全坐稳，就感觉他的手臂自然地环过她的腰，轻轻一带。她几乎是顺着那力道，上半身微微向他倾靠过去，而腿也极其自然地抬起来，搭在了他结实的大腿上。这个姿势像是演练过千百遍，在喧闹的环境里圈出一方只属于两人的亲昵空间。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熨帖着她的腿侧，带来踏实的暖意。
服务员递上菜单。武朝阳接过来，几乎没怎么翻看，修长的手指便点在那张色彩诱人的烤鱼图片上：“香辣湄公鱼，加豆皮、魔芋丝、金针菇、宽粉。” 他报出的配菜，全是清绾平日里点烤鱼时必加的。末了，又补充一句：“微辣就行。” 他知道她喜欢香辣味，但吃不了太重的辣。
清绾靠在他肩头，听着他熟稔地点着她喜欢的一切，嘴角忍不住上扬，搭在他腿上的脚尖也愉悦地轻轻晃了晃。
炭火旺盛，盛着滚烫红油和焦香鱼肉的巨大铁盘很快被端上桌。滋滋作响的热油包裹着鲜嫩的鱼肉和各种配菜，红亮的汤汁翻滚着，香气霸道地侵占着每一寸空气。武朝阳拿起长筷，精准地避开鱼刺，夹起鱼腹最肥美、浸透了汤汁的一大块雪白鱼肉，稳稳地放进了清绾面前的小碗里。
“尝尝，小心烫。”他低声说，顺手又给她夹了几根吸饱了汤汁、软糯入味的宽粉。
清绾拿起小勺，小心地吹了吹，将那块裹着红油的鱼肉送入口中。鱼肉细腻鲜嫩，香辣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麻，瞬间点燃了味蕾。她满足地眯起眼睛，含糊地发出赞叹：“嗯！好吃！”
武朝阳看着她餍足的表情，眼底漾开笑意。他不再说话，只是专注地扮演着“投喂者”的角色。长筷翻飞，鱼身上最嫩的部位、煮得恰到好处的豆皮、爽脆的魔芋丝、吸满了精华的金针菇……源源不断地被夹进清绾的小碗里，很快堆成了小山。
“哎哎，够了够了！”清绾看着自己碗里越堆越高的食物，连忙按住他又要去夹鱼头的手腕，声音带着点娇嗔，“真的吃不完啦！我又不是小猪！再吃要胖成球了！”
武朝阳的手顿住，反手轻轻捏了捏她按在自己手腕上的指尖，目光落在她因为吃了辣而泛着红晕、显得格外生动的脸颊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鱼肉不长胖。多吃点，你太瘦了。” 他看着她，眼神专注，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抱着都硌手。”
最后那句话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亲昵的抱怨，却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清绾的脸颊更热了，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手上却松了力道。他趁机又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她碗里，唇角微勾。
美食熨帖了胃，也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几口热辣的鱼肉下肚，身体暖洋洋的，连日工作积攒的烦闷似乎也找到了出口。清绾小口吃着碗里的配菜，一边忍不住开始絮叨：“朝阳，你知道吗，我们那个新来的项目组长真的好烦人……”
她开始讲述工作中的琐碎烦恼：吹毛求疵的要求、毫无意义的加班会议、同事间推诿扯皮的烦心事。武朝阳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只是在她碗空的时候及时补上食物，或者适时地递上冰镇的酸梅汤解辣。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带着全然的专注，偶尔在她说到特别气人的地方时，眉头会几不可查地蹙一下，或者在她端起杯子喝水时，用指腹轻轻抹掉她唇角不小心沾上的一点红油。
“……你说是不是很过分嘛！”清绾终于讲完一段，气鼓鼓地总结，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酸梅汤。
“嗯，是挺麻烦。”武朝阳沉声应道，长筷夹起一块煮得软烂入味的豆皮放进她碗里，“这种人，不用太在意。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他不懂那些复杂的项目流程和办公室政治，但他懂她的情绪。他的安慰朴实无华，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像一块稳稳压舱的石头，让飘摇的小船安定下来。
“我知道啦。”清绾看着他认真听她吐槽的样子，心里的那点郁气不知不觉就消散了大半。她夹起那块豆皮，冲他笑了笑，“还是跟你吃饭开心。”
两人就这样，在氤氲的香气和低语中，慢慢吃着，聊着。烤鱼的汤汁渐渐收浓，配菜也见了底。吃饱喝足，走出烤鱼店时，城市的霓虹已经彻底点亮，晚风带着微凉的惬意拂过面颊。
“走回去？”武朝阳牵起她的手，十指自然地扣紧。
“嗯，消消食。”清绾点头，胃里暖暖的饱胀感让她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他们沿着灯火通明的街道，不紧不慢地往酒店方向走。晚风撩起清绾的发丝，拂过武朝阳的臂膀。不需要太多言语，只是这样牵着手，肩并着肩，感受着彼此掌心的温度和步伐的节奏，看着街边橱窗里透出的暖光，听着车流人声汇成的城市夜曲，就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安稳与幸福。清绾偶尔会指着某个亮晶晶的橱窗或者路过的可爱小狗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叹，武朝阳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回到酒店房间，暖黄的灯光和熟悉的香薰气息扑面而来，瞬间隔绝了外面的喧嚣。清绾踢掉鞋子，像只归巢的倦鸟，把自己摔进柔软的沙发里，舒服地喟叹一声。
武朝阳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样子，眼底带着纵容。他走到沙发边坐下，刚拿出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是室友的催促信息，问他吃完饭了没，上线再战。
武朝阳侧头看向瘫在沙发上的清绾：“他们喊打游戏，玩一会儿？”
清绾正拿起遥控器在找节目，闻言头也没抬，爽快地挥挥手：“玩呗！我找个剧看。” 她很快锁定了一个评分很高的法医探案剧，片头阴森诡谲的音乐立刻响起。她调整了下姿势，很自然地将双腿抬起，又搭在了武朝阳的大腿上，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准备沉浸式追剧。
武朝阳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嘴角微弯，应了声：“好。” 他拿起平板，登录游戏，戴上耳机，很快进入了状态。房间里回荡着游戏激烈的音效和法医剧里冷静专业的案情分析，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清绾正被剧里一个关键线索吸引，看得全神贯注，搭在武朝阳腿上的脚无意识地随着紧张的剧情微微蜷缩。突然，门铃“叮咚”响了一声。
武朝阳几乎是立刻摘下一只耳机，对麦克风说了句“稍等”，便起身朝门口走去。清绾的视线从电视屏幕上移开，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他很快回来，手里提着一个印着水果店Logo的白色塑料袋，袋口隐约透出鲜艳的色彩。
“外卖？”清绾坐直了些，好奇地问。
武朝阳没说话，只是把袋子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动手解开袋子，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红彤彤、饱满欲滴的车厘子，像一颗颗上好的玛瑙。
切成月牙状、水灵灵的哈密瓜，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剥好皮、晶莹剔透的柚子果肉，装在保鲜盒里。
还有……半个硕大滚圆、翠皮红瓤、切面整齐的冰镇西瓜！红艳艳的瓜瓤上还挂着细密的水珠，在灯光下闪着诱人的光。
清绾的眼睛瞬间睁大了，惊喜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她看看茶几上琳琅满目、几乎摆满小半个桌面的新鲜水果，再抬头看看站在一旁、表情平静的武朝阳，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啊！”她指着那半个冰镇西瓜，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刚刚散步回来还有刚才一直看手机！原来是在偷偷给我点水果！”
武朝阳被她亮晶晶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别开视线，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平淡：“嗯。记得你喜欢吃水果。下午在酒店没顾上出去买，就点了外卖。”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丰盛的果品，声音低沉而肯定，“水果管够。”
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像带着暖流，瞬间淌遍了清绾的四肢百骸。他记得她所有的小喜好，连她最爱吃西瓜、不太爱碰草莓这样的小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那半个西瓜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会在她需要的时候，默默地把这些细节变成她触手可及的欢喜。
感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蜜冲动瞬间涌上心头。
武朝阳说完，正欲转身坐回沙发继续他的游戏。就在他侧身的一刹那，清绾猛地从沙发上探起身子，双手飞快地捧住他的脸颊，在他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仰起头，温软带着清甜气息的唇瓣，精准地印在了他的嘴角！
那是一个快如闪电、带着奶香沐浴露味道和满满谢意的亲吻。
“谢谢你，朝阳！”清绾松开手，声音清脆带着笑意，脸颊也染上了漂亮的绯红。
武朝阳完全僵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维持着微微侧身的姿势，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她带笑的脸庞，瞳孔深处却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猛地搅动了一下。一股汹涌的热流从被亲到的嘴角瞬间蔓延开来，以燎原之势席卷了他的脸颊、耳根，甚至脖颈。那热度迅猛而滚烫，将他冷峻的侧脸和线条利落的耳廓染成一片极其明显的、几乎要滴出血来的酡红！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那一瞬间骤然停跳，随即又像失控的鼓点般疯狂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回响。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剧烈滚动了一下。
房间里只剩下法医剧里冷静的台词和游戏耳机里隐约传来的队友催促声：“朝阳哥？人呢？掉线了？”
几秒钟死寂般的沉默后，武朝阳像是被那声“掉线”惊醒了。他猛地转过身，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一阵风，高大的背影对着清绾，只留下一片火烧云般的后颈皮肤。他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语速飞快地丢下一句，声音带着明显的紧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我、我去跟他们打游戏了！”
说完，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略显僵硬地快步走回沙发，一屁股坐下，抓起平板和耳机，动作急促地重新戴上耳机，将麦克风凑到唇边，声音带着强行压抑却依旧透出点不稳的气息：“……来了！刚拿东西！继续！”
他盯着平板屏幕，眼神却有些发直，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上滑动着，脸颊和耳根那抹惊人的红晕久久不散，像被晚霞彻底浸染过。
清绾看着他这副明明害羞得要命却还要强装镇定的背影，再回味着刚才唇瓣触碰到他微凉皮肤时那瞬间的悸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底像被塞进了一大块刚切开的西瓜，清甜多汁，还带着点冰凉沁人的爽快。
她美滋滋地重新躺回沙发，双腿依旧搭在他腿上，拿起叉子，目标明确地叉起一块最大、最中心、最红最甜的冰镇西瓜，满足地送进嘴里。冰凉清甜的汁水在口中爆开，瞬间驱散了所有燥热，只剩下纯粹的、甜到心坎里的欢喜。
法医剧里的案情还在扑朔迷离，游戏里的战火依旧激烈。而沙发这一隅，红着脸专注“战斗”的男人，和吃着西瓜、嘴角含笑看着他的女孩，构成了一幅无声胜有声的、只属于他们的甜蜜画卷。空调的冷风轻轻吹拂，却吹不散他脸上的红晕和她心底汩汩冒泡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