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猛地一颤,彻底从那个冰冷窒息的水底噩梦中惊醒,心脏狂跳,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愕然转头,看向旁边座位上那个凭空出现的、打扮得像要去参加皇家茶会的小魔鬼。
周围的一切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邻座芬格尔张大的嘴巴定格在打哈欠的瞬间,前排乘客举起的水杯悬在半空,连飞机引擎的轰鸣声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悸的寂静。时间,再次为这对诡异的兄弟而停滞。
“我靠!”路明非压低声音,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你能不能别每次出现都这么神出鬼没的?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哦不对,你也不是人……”
路鸣泽晃荡着小腿,脸上露出一个极其委屈的表情,像是被最亲爱的哥哥冤枉了:“好久不见,哥哥你开口就骂我,真让人伤心。我也不想这样嘛,可是……”
他无奈地摊了摊小手,语气带着点幽怨:“你那个兄弟沈炼,把你照顾得太好了。吃得好,穿得好,还有人给你过生日,连失恋都有人陪着喝酒开导。你都快变成无忧无虑的小宝宝了,哪里还有需要我出场的机会?我都快失业了。”
路明非被他说得有点不自在,嘴硬道:“那……那你这次又蹦出来干嘛?我现在感觉好得很,吃嘛嘛香,不需要帮忙,更不想跟你做什么鬼交易!我的命金贵着呢,还得留着打星际!”
路鸣泽歪着头,那双清澈的黄金瞳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伪装和脆弱。他忽然甜甜地笑了,声音带着恶魔般的蛊惑:
“哥哥,撒谎可不是好孩子哦。”
“是你叫我出来的。或者说,是你不开心、很烦恼的时候,我才会出现的呀。”
他凑得更近,声音压低,像在分享一个秘密:“凯撒·加图索向陈墨瞳求婚了,他们就要结婚了。就在刚才,你还梦到了无力保护重要的人……哥哥,你真的不伤心吗?真的不需要帮忙吗?”
路明非的心猛地一缩,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但他立刻梗着脖子反驳:“我……我伤心什么?我早就知道了!而且我刚刚才跟师兄说过,我没事!”
“嘴硬。”路鸣泽撇撇嘴,伸出两根手指,“只需要四分之一的生命哦,哥哥。很划算的买卖。你就能获得足以陪伴你余生的、最美好的另一半——诺诺。一切都还来得及,只要你点头。”
路明非看着他那张精致无辜的脸,听着那轻飘飘的、用生命做筹码的话语,一股荒谬感油然而生。他忽然笑了,是那种带着点自嘲和看透了的笑:
“得了吧你。你当你是童话里的巫师吗?还能对诺诺下个‘爱上衰仔路明非’的咒语?让她放弃凯撒那种优秀到接近完美的正牌高富帅,转而义无反顾地扑进我这个一无是处的废柴怀抱?这剧本你自己信吗?”
路鸣泽被他的话噎了一下,精致的小眉头皱了起来,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他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然后伸出五根手指,一脸“亏本大甩卖”的表情:
“唔……你说的有点道理。让诺诺姐姐彻底移情别恋,确实是个大工程,触及灵魂本质的修改……四分之一可能不太够。得加钱!最少……二分之一的生命!怎么样?哥哥,为了真爱,搏一搏?”
路明非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讨价还价,用最可爱的脸说着最恐怖的话,心里那点残存的惆怅和不甘反而被冲淡了。他摇了摇头,语气异常平静:
“我可没那么恋爱脑。跟魔鬼做交易,付出二分之一甚至更多的生命,只为了对一个女孩施展某种诡异的‘魔法’,让她‘不得不’爱上我?”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而且,说真的,路鸣泽,我真的……没有那么喜欢诺诺。至少,没喜欢到要赌上性命去强求一份不属于自己的感情。我没必要那么卑微。”
他望向窗外仿佛凝固的云海,轻轻哼起了一段熟悉的旋律,那是小区公园以前常放的歌:“……爱情是流动的,不由人的,何必激动着要理由……”
他哼完这一句,转过头,看着路鸣泽那双非人的黄金瞳:“听过孙燕姿的《开始懂了》吗?歌词就是这么讲的。连流行歌都在教我们看开点。你这么神通广大,几乎无所不能,但我也不相信……你真的能掌控爱情这种东西。”
“如果连爱情都能明码标价,都能靠交易和魔法来篡改,那它还是爱情吗?”
路鸣泽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静静地看着路明非,那双黄金瞳里流转着复杂难明的光芒,有惊讶,有玩味,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欣赏?
寂静在凝固的时空中蔓延。
过了好一会儿,路鸣泽才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听不出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
“哥哥,你好像……真的有点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