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只朝自己胸口推搡过来的手，路明非感觉一股血猛地冲上了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
要是放在以前，他大概会怂得缩起脖子，说几句“大哥对不起我们这就走”之类的软话，然后拉着陈雯雯灰溜溜地逃开。但这一刻，卡塞尔学院里的一幕幕突然闪过脑海——楚子航在训练场上一板一眼地教他发力技巧，沈炼那家伙边做俯卧撑边嘲笑他“明非你这体能连芬格尔都不如”，还有那些被逼着参加的体能训练课...
“别碰我！”路明非几乎是本能地一抬手，格开了黄毛的手腕。动作不算漂亮，但足够利落，这是楚子航教过他无数次的防御动作。
黄毛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怂怂的小子居然敢还手。他身后的三个同伴发出一阵哄笑。
“哟呵？还挺横？”黄毛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脸色阴沉下来，“给脸不要脸是吧？”
路明非心跳得厉害，手心都在冒汗，但一种奇异的兴奋感混杂在恐惧中。他悄悄对身后的陈雯雯说：“往后退一点。”
“路明非，要不我们...”陈雯雯的声音发颤。
“没事。”路明非打断她，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四个人。他悄悄估算着距离和角度，脑子里飞快地回放着楚子航和沈炼对练时的场景。如果是楚师兄，大概一秒钟就能把这四个家伙全部放倒吧？如果是沈炼那家伙，估计亮起黄金瞳，这几个小混混就会被吓得屁滚尿流。
可惜他是路明非，卡塞尔学院史上最水的S级。但就算再水，好歹也是受过特训的！
“最后说一次，滚开！”路明非强作镇定，实际上腿肚子都在发抖。
黄毛啐了一口唾沫，猛地一拳朝路明非面门砸来。
路明非几乎是本能地一偏头，拳头擦着他的耳朵过去。与此同时，他下意识地一记直拳击出，正中黄毛的鼻梁——这是沈炼最爱用的招式，简单直接。
“嗷！”黄毛惨叫一声，鼻血顿时涌了出来。他捂住鼻子，不可置信地瞪着路明非。
另外三人见状，立刻围了上来。
“妈的，敢动手？”
“揍他！”
路明非心里一沉。一对一他或许还有点信心，一对四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但他已经没有退路。
一个戴着耳钉的混混率先冲上来，路明非侧身躲过一拳，顺势抓住对方手臂想来个过肩摔——理论上是这样，但实际上他力气不够，只把对方拽得踉跄了一下，自己反而失去平衡。
就在这个空当，另外两人已经从两侧扑上来。路明非勉强挡住左边的踢击，但右边肋骨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疼得他差点喘不上气。
“路明非！”陈雯雯惊叫。
“别过来！”路明非咬着牙喊道，一边后退一边摆出防御姿势。他现在无比怀念训练场上的软垫和护具，还有永远不会下重手的楚子航。
四个混混交换了个眼神，显然意识到这小子有点棘手，但也就是“有点”的程度。他们开始有配合地进攻，两个人正面牵制，另外两人从侧面找机会。
路明非左支右绌，勉强还能应付。他挡住一记直拳，格开一记踢腿，甚至还找到机会在一个混混肚子上回敬了一拳。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觉得自己能行——然后他的后背就撞到了冰冷的墙壁。
没退路了。
“跑啊！继续跑啊？”黄毛抹了把鼻血，恶狠狠地说。
四个人把路明非堵在墙角，拳脚像雨点一样落下来。路明非只能蜷起身子，用双臂护住头部，时不时找准机会反击一下，但更多的是挨打。腹部、肩膀、后背接连中招，疼得他龇牙咧嘴。
“妈的，这小子还挺抗揍。”
“往死里打！”
路明非感觉嘴角破了，有血的味道。他透过手臂的缝隙看到陈雯雯还愣在原地，脸色苍白。
“走啊！”他朝她喊道，“快跑！”
陈雯雯像是被吓傻了，一动不动。
“快走！听不懂吗？”路明非几乎是吼出来的，同时硬生生扛住踹在他大腿上的一脚，疼得他倒吸冷气。
这句话终于惊醒了陈雯雯。她犹豫了一秒，然后转身朝巷口跑去。“我去找警察！”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别让那妞跑了！”黄毛喊道，一个人转身想去追。
路明非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扑上去抱住那人的腿，把他拽倒在地。“你的对手是我！”他喊道，声音因为挨打而有些变调。
剩下的三人更加疯狂地围攻他。路明非被逼回墙角，只能勉强护住要害。一拳击中他的腹部，他感觉早饭都快吐出来了；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他差点跪倒在地。
完了完了，这次玩脱了。路明非心里哀嚎。什么卡塞尔精英，什么S级专员，连四个小混混都打不过。要是让芬格尔知道，肯定能笑上整整一学期...
就在他几乎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
不，不是安静，是彻底静止了。
即将落到他脸上的拳头停在了半空中，只有几厘米的距离。黄毛脸上狰狞的表情凝固了，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远处，陈雯雯奔跑的背影也变得一动不动，扬起的发丝定格在空中。
就连巷口被风吹起的一张废纸，也诡异地悬停在那里。
时间停止了。
路明非愣愣地看着这超现实的一幕，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试探性地动了动胳膊——还能动。他小心翼翼地把停在面前的拳头拨开，那个混混依然一动不动。
“需要帮忙吗，哥哥？”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路明非猛地转身，看见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小男孩正坐在墙头上，两条小腿在空中晃啊晃，手里不知从哪拿来的一袋薯片，正一片片往嘴里送。
“路...路鸣泽？”路明非结结巴巴地说，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正是在下。”男孩跳下墙头，轻盈地落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走到那个僵住的黄毛面前，好奇地戳了戳对方的脸，“啧啧，被打得真惨啊哥哥。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的服务？四分之一生命，帮你解决所有麻烦。”
路明非靠着墙喘气，感觉全身都在疼。“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直都在啊，只是哥哥平时不注意我而已。”路鸣泽眨眨眼，笑容狡黠得像只猫，“怎么样？交易吗？很划算的哦。”
路明非看着那张稚气却带着莫名诱惑力的脸，心里乱成一团。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每次和这个小魔鬼交易，他都会失去什么宝贵的东西...
“我...我可以自己解决。”路明非咬着牙说，勉强站直身子。他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拒绝，或许是想起沈炼说过“靠自己的力量保护别人才算真本事”，又或者只是单纯地不想再交出四分之一的生命——天知道他还剩多少。
路鸣泽夸张地叹了口气：“总是这么倔强啊哥哥。”但他似乎并不意外，反而退后一步，做了个“请便”的手势，“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进步吧。”
他打了个响指。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黄毛的拳头继续向前挥出，但路明非已经提前侧身躲开。另外两人的攻击也接踵而至，但在路明非眼中，他们的动作似乎变慢了一些。
是路鸣泽做了什么，还是他的错觉？
没时间多想了。路明非集中精神，想起楚子航说过的话：“打架不只是力气活，更是脑力活。找最弱的一个，打开突破口。”
他的目光锁定在左边那个看起来最瘦小的混混身上。硬扛着另外两人的攻击，路明非猛地向前冲去，抱住那人的腰，借着冲劲把他狠狠撞在对面的墙上。
“呃！”瘦小混混发出一声闷哼，软软地滑倒在地。
现在是一对三了——不对，是二对三，路鸣泽正靠在墙边看热闹，还时不时地拍手叫好：“漂亮！哥哥这一招有楚子航的三分样子了！”
剩下的三人明显犹豫了一下，路明非趁机喘了口气。他感觉自己的肋骨可能断了，每呼吸一下都疼得厉害。
“妈的，这小子邪门！”一个混混低声说。
黄毛咬咬牙，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弹簧刀。“我看你再嚣张！”他猛地朝路明非刺来。
路明非心里一惊，徒手格斗和动刀子完全是两个概念。他连连后退，险险躲过几次危险的刺击。
“需要帮忙吗？”路鸣泽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明显的诱惑，“只要四分之一哦，很划算的。”
路明非咬紧牙关，没有回答。他看准一个空档，一脚踢中黄毛的手腕，弹簧刀飞了出去。但另外两人趁机扑上来，把他按倒在地。
拳头像雨点一样落下来，路明非只能护住头部。他感觉意识开始模糊，或许真的需要路鸣泽的帮助...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巷口突然传来一声厉喝：“警察！不许动！”
所有人都愣住了。路明非透过肿胀的眼睛看去，陈雯雯真的带着两个警察跑来了。
三个混混见状，立刻放开路明非，转身就想跑。但警察已经堵住了巷口。
“都不许动！”年轻一点的警察喝道，手里拿着警棍。
路明非松了口气，瘫倒在地。他看向路鸣泽刚才站的位置，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一袋没吃完的薯片静静地放在墙边。
“你没事吧？”陈雯雯跑过来，蹲在他身边，眼睛红红的，“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路明非想说什么，却感觉全身疼得说不出话来。他看着警察把那三个混混铐起来，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既真实又虚幻。
那个小魔鬼，到底是真的存在，还是他被打晕后产生的幻觉？
“能站起来吗？”年长一点的警察走过来，伸出手。
路明非借力站起来，踉跄了一下。他看着墙边那袋薯片，突然问道：“刚才...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孩？穿着黑西装的小男孩？”
警察和陈雯雯都疑惑地对视一眼。
“什么小孩？”陈雯雯摇摇头，“我跑出去就直接找警察了，没看到什么小孩啊。”
路明非沉默了。他低头看着自己青紫的拳头，心里明白，那个小魔鬼从未远离。
他只是在那里等着，等着自己走投无路的那一刻，然后微笑着提出那个致命的交易。
四分之一的生命，解决所有麻烦。
路明非叹了口气，一瘸一拐地跟着警察走出小巷。阳光有些刺眼，他眯起眼睛，突然很想吃薯片。
半价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