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羽田国际机场的贵宾通道,气氛不同寻常。没有蜂拥的记者,没有喧嚣的粉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混合着敬畏与紧张的寂静。
蛇岐八家大家长,源稚生,穿着一身庄重的墨色和服,亲自站在迎接队伍的最前方。
他的身侧,是家族中几位位高权重的家主与长老,包括风魔小太郎、龙马弦一郎等人,甚至连受伤未愈的橘政宗,也强撑着到场,脸色依旧苍白,空荡的左袖被仔细地别在和服上。
他们身后,则整齐地站立着两排身着黑色西装、气息精悍的蛇岐八家精英成员。
这阵容,与其说是迎接,不如说更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峙,一场关乎家族颜面与未来走向的展示。
然而,在这群以源稚生和各家主为核心的“官方”迎接队伍旁边,还站着另外一群人。
他们同样穿着正式,但气质却截然不同。他们大多年纪稍长,三四十岁到五六十岁不等,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或低调的和服,眼神锐利,举止间带着经过严格训练的痕迹,那是卡塞尔学院执行部风格烙印下的干练与铁血。他们安静地站在另一侧,与蛇岐八家的队伍泾渭分明,却又同样翘首以盼。
这些人,是曾经受训于卡塞尔学院、如今在蛇岐八家内部担任着各种职务的日本混血种。他们是昂热的学生。
通道尽头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擦得锃亮的牛津鞋,然后是剪裁完美的灰色西装裤,一丝不苟的西装马甲,以及外面那件同样质料上乘的黑色风衣。希尔伯特·让·昂热,卡塞尔学院的校长,就这样拄着他的那柄斯提克手杖,如同一位来东京度假的老派英国绅士,缓步走了出来。
他银灰色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淡淡的、恰到好处的微笑,仿佛只是来参加一场老友的聚会。
只有那双深陷的、如同冰川下的蓝色眼眸,在扫视过来时,才不经意间流露出洞悉一切的锐利和一丝属于屠龙者的、历经沧桑的威严。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那群“学生”的身上。
几乎是在他视线触及的瞬间,那群原本安静站立的前学员们,如同接受了无声的指令,齐刷刷地、极其标准地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带着发自内心的尊敬,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校长!”低沉而整齐的问候声在通道内回荡。
这一幕,让蛇岐八家那些家主和长老们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这种毫不掩饰的、跨越了家族界限的尊敬,像是一根根无形的刺,扎在他们的心头。这无疑是在宣告,在这些人心中,卡塞尔学院和昂热的地位,依旧举足轻重。
昂热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一些,如同一位看到优秀子弟的老师。他微微颔首,算是回应。然后,他的目光才转向以源稚生为首的蛇岐八家“官方”代表团。
“源大家长,还有诸位,劳烦亲自迎接,真是不好意思。”昂热的声音温和而有磁性,说的是流利的日语,带着老派贵族的腔调。
他走上前,目光在源稚生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脸色苍白的橘政宗,在那空荡的袖管上略微停顿了一瞬,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光。
“昂热校长远道而来,这是蛇岐八家应有的礼节。”源稚生上前一步,微微欠身,语气不卑不亢,但姿态放得很低。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从这位老人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压力,那并非刻意为之,而是久居上位和历经无数生死后自然沉淀的气场。
“希望没有给诸位添太多麻烦。”昂热笑了笑,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整个迎接队伍,仿佛只是寻常的寒暄,“听说最近东京不太平静,连我的几个不成器的学生,都差点在这里迷了路,还劳烦贵方‘照顾’了一番。”
他语气轻松,像是在谈论天气,但话语里的机锋,却让在场所有知情人心中一凛。
橘政宗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正要开口解释,昂热却似乎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老人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了站在“学生”队伍最前面的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身上。
“犬山贺,”昂热叫出了他的名字,语气带着些许感慨,“多年不见,你也老了。”
名为犬山贺的中年男子身体微微一震,随即再次深深鞠躬,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校长!许久不见,您风采依旧!”
他是蛇岐八家犬山家的家主,也是当年在卡塞尔学院受训时,最为敬畏昂热的学生之一。此刻被校长点名,心中五味杂陈。
“老了,都老了。”昂热轻轻叹了口气,用手杖顿了顿光洁的地面,“只是没想到,再次来到日本,会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源稚生和橘政宗,虽然依旧带着笑意,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希望我们双方,都能找到一个……令人满意的解决方案。”
他没有再说什么,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这轻描淡写的话语背后,是即将到来的、决定日本混血种世界未来走向的暴风骤雨。
“校长,车已经备好,请您移步。”源稚生侧身让开道路,做出了邀请的手势。
昂热点了点头,拄着手杖,迈步向前。他没有再看那些家主和长老,而是与犬山贺等几位上前问候的旧日学生简短地交谈了几句,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如同一位真正的、关心学生的老校长。
这一幕,再次深深刺痛了蛇岐八家保守派们的神经。
昂热就在这种微妙而紧张的氛围中,坐上了蛇岐八家准备的黑色轿车。车队缓缓驶离机场,向着东京市中心驶去。
车窗外的东京繁华依旧,但车内,源稚生看着身旁闭目养神、仿佛真的只是来观光的昂热,心中的压力却如同不断累积的乌云。
他知道,平静只是表象。这位校长的到来,意味着谈判,或者说,清算,已经正式开始。而蛇岐八家内部的分歧,以及橘政宗身上越来越多的谜团,都让这场即将到来的交锋,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东京的天空,阴云密布,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