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透过水族馆的玻璃穹顶,在绘梨衣浅黄色的连衣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站在巨大的水槽前,仰头看着鳐鱼如同水下飞鸟般优雅滑过,眼睛睁得圆圆的,手里紧紧抱着昨天买的chiikawa玩偶。
“它们好像在飞。”她在便签上写,然后把纸片贴在水槽玻璃上,仿佛想让那些鳐鱼也看到她的感想。
路明非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忍不住笑了。这几天他们像是活在童话里,从秋叶原到台场,从迪士尼到温泉旅馆,每一天都充满新奇。绘梨衣的快乐简单而纯粹,一个冰淇淋、一个玩偶、一次抓娃娃的成功,都能让她眼睛发亮。
但今天有些不一样。
从水族馆的深海区开始,绘梨衣的脚步就慢了下来。在模拟深海环境的幽蓝灯光下,路明非注意到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当她伸手想去触碰展示箱里的水母时,手指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累了吗?”路明非轻声问。
绘梨衣摇摇头,在便签上写:“想看企鹅。”
然而在前往企鹅馆的路上,她突然踉跄了一下,幸好路明非及时扶住了她。她的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我们回去吧。”路明非担忧地说。
绘梨衣却固执地摇头,在便签上写:“想和sakura一起看企鹅。”
她写字的动作比平时慢,笔迹也有些飘。路明非看着她强撑的样子,心里涌起一阵不安。
企鹅馆里充满了孩子们的欢笑声。绘梨衣站在玻璃前,看着企鹅笨拙地跳进水里,又灵活地游动,嘴角勉强扬起一个微笑。她从包里拿出相机,想拍照,却差点没拿稳。
路明非接住相机,发现她的手冷得厉害。
“真的该回去了。”这次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回酒店的电车上,绘梨衣靠着路明非的肩膀睡着了。她的呼吸很轻,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忍耐什么不适。路明非一动不敢动,任由她的重量压在自己肩上,心里乱成一团。
他早就知道绘梨衣不是普通女孩。那些暗中保护他们的人,源氏重工里那个特别的房间,还有她不能说话的事实,都暗示着她不寻常的身份。但他从未想过,她的身体会这么脆弱。
回到酒店房间,绘梨衣的情况似乎更糟了。她蜷缩在榻榻米上,抱着玩偶的手微微发抖。路明非急得团团转,正想打电话求助时,门铃响了。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戴着金边眼镜,手里提着医疗箱。他的站姿笔挺,眼神锐利得不像个医生。
“听说有人需要帮助?”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路明非愣住了:“我没叫医生啊...”
“酒店服务。”医生简短地回答,不等邀请就走了进来。他在绘梨衣身边跪下,打开医疗箱的动作干净利落。
路明非警惕地盯着他,总觉得这个医生有些眼熟。特别是那双眼睛,隔着镜片也能感觉到某种异于常人的神采。
医生检查了绘梨衣的瞳孔和脉搏,然后从医疗箱里取出一个古朴的木盒。打开盒子,里面整齐排列着细长的银针。他的手法很奇特,下针时手指以难以察觉的频率微微震动,银针在接触到绘梨衣的皮肤时,似乎有淡淡的光芒一闪而过。
绘梨衣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呼吸变得平稳。苍白的脸颊恢复了些许血色。
“她怎么了?”路明非急切地问。
“旧疾。”医生头也不抬,“需要定期治疗。”
他在便签上写下一串日文,递给路明非:“按这个药方抓药,能缓解症状。”
路明非接过便签,突然注意到医生的右手虎口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他记得沈炼的相同位置也有这么一道疤。
就在这时,医生转过头,对路明非几不可查地眨了一下眼睛。那一瞬间,路明非几乎确定这就是沈炼。
“她需要休息。”医生站起身,收拾好医疗箱,“明天最好别安排太累的行程。”
路明非送他到门口,压低声音:“沈炼兄?”
医生嘴角微扬,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说:“照顾好她。”
回到房间,绘梨衣已经坐起来了。她看起来好多了,正小口喝着路明非之前倒的热水。看见路明非担忧的表情,她在便签上写:“我没事了。”
“真的没事吗?”路明非在她身边坐下,“你刚才吓到我了。”
绘梨衣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写:“经常这样。一会儿就好了。”
路明非看着那行字,心里一阵酸涩。这个女孩习惯了独自忍受病痛,甚至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夜幕降临,路明非拉开阳台的窗帘,让东京的夜景映入房间。绘梨衣靠在他身边,望着远处闪烁的东京塔,突然在便签上写:“我想看雪。”
“雪?”路明非愣了一下,“这个季节东京不会下雪啊。”
绘梨衣的眼睛黯淡了一下,继续写:“从来没有看过真正的雪。只在电视里见过。”
路明非想起她那个除了游戏机什么都没有的房间,想起她对外面世界的新奇,想起她强忍病痛也要多看一会儿企鹅的样子。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那我们去看雪。”他说,“我知道有个地方,现在应该还有雪。”
绘梨衣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夜空中最亮的星星。她在便签上飞快地写:“真的吗?和sakura一起?”
“嗯,和sakura一起。”路明非摸摸她的头,“我们去富士山看雪。”
绘梨衣开心地抱住他的手臂,把脸贴在他的肩膀上。这个简单的动作让路明非心跳漏了一拍。
她又在便签上写:“和sakura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窗外,东京的灯火如星河般蔓延至远方。路明非望着富士山模糊的轮廓,心里既期待又忐忑。他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不知道带着绘梨衣去更远的地方会带来什么后果。
但他知道,他想让这个女孩看见她从未见过的风景。
在酒店楼下的一辆黑色轿车里,刚才那个“医生”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副驾驶座上,酒德麻衣正嚼着口香糖,看着平板电脑上的监控画面。
“非要亲自出手吗?”她问。
沈炼看着酒店那个亮着的窗口,轻声说:“只有掌仙术能暂时压制她的血统暴动。普通的治疗对她没用。”
“源稚生今天又派人来了。”酒德麻衣说,“他们很着急。”
“让他们急去吧。”沈炼启动车子,“在路明非带她去看雪之前,别让任何人打扰他们。”
车子无声地滑入夜色。而酒店房间里,绘梨衣正认真地往她的小本子上写字:
“今天身体不舒服,sakura很担心。医生来了,我好了。和sakura约好要去看雪,很期待。”
她写完后,小心地撕下这页纸,折好,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那里已经积了厚厚一叠便签,每一张都是她和路明非在一起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