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界舰的轮桨搅碎沼泽表面的浮萍,墨绿色的泥水泛起腥臭的泡沫。石蛮站在船头,指尖捏着那张标注着“木音圣座”的纸卷,纸页边缘被沼泽的湿气浸得发皱,唯有“回音谷”三个字旁的音符,还在泛着淡青色的光。
“这片沼泽不对劲。”火离的“余音”箭搭在弓弦上,箭尾的音符微微震颤,“我的箭能感知三里外的动静,但现在……除了我们的船声,什么都听不到。”她抬手拨开垂到眼前的藤蔓,那些藤蔓刚被触碰,就像活物般蜷缩起来,露出下面布满细小齿痕的茎秆。
石蛮低头看向船底,原本银亮的金属外壳不知何时蒙上了层灰绿色的苔藓,用刀刮开苔藓,竟露出细密的木纹——像是沼泽里的植物,正顺着船身往上爬。他想起星图师笔记里的记载:迷雾沼泽的草木有灵,能吞噬金属,三百年前有支星界舰队误入此处,最后连船带人的化作了沼泽底的腐殖土。
“把焚心焰引到船舷。”石蛮抽出镇魔戟,戟身的太古符文刚亮起,周围的雾气就剧烈翻涌起来,“这些草木怕火。”
火离指尖燃起金红火焰,顺着船舷一路蔓延,那些攀爬的藤蔓遇火便发出“滋滋”的灼烧声,蜷缩成焦黑的一团。但奇怪的是,火焰烧过的地方,很快又有新的藤蔓冒出来,而且比之前更粗壮,茎秆上的齿痕也更清晰。
“它们在进化。”火离的箭尖转向沼泽深处,那里的雾气突然形成一道漩涡,“而且在给我们引路。”
破界舰顺着漩涡的方向驶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突然出现一片茂密的竹林。竹子通体漆黑,竹叶却泛着银光,风穿过竹林时,没有寻常竹叶的“沙沙”声,反而像有人在低声哼唱,调子与风语圣座的音纹有七分相似。
“是木音圣座的气息。”石蛮展开纸卷,“回音谷应该就在竹林后面。”他刚要下令继续前进,船身突然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
低头看去,船底竟缠满了黑色的树根,这些树根上长着肉瘤般的凸起,每个凸起都张开一张细小的嘴,正啃噬着船底的木板。火离的焚心焰刚泼下去,树根就齐齐松开,缩回沼泽里,水面只留下一圈圈涟漪。
“这是‘噬木根’。”火离收起火焰,脸色凝重,“祖父的日记里写过,这种树根专吃带灵力的木材,当年乐仙的琴身就是被它们啃坏的。”她的“余音”箭突然指向竹林深处,“里面有人!”
石蛮的左眼泛起银白竖瞳,穿透迷雾看清了竹林里的景象——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老者,正坐在一块青石上,手里抱着个断了弦的木琴,指尖在琴身上轻轻拨动,每动一下,沼泽里的噬木根就躁动一分。
“是守座人。”石蛮认出老者腰间的木牌,上面刻着与纸卷相同的“角”音符号,“但他的气息很弱,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破界舰刚驶入竹林,老者突然抬头,他的眼睛浑浊不堪,眼白里布满血丝,看见石蛮时,突然抓起木琴砸了过来:“滚出去!这里不欢迎外人!”
木琴在空中炸开,化作无数根木刺,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射向船头。石蛮挥起镇魔戟格挡,木刺撞上戟身的符文,竟像棉花般软了下去,落地后生根发芽,转眼间长成一片半人高的灌木丛,丛中开着紫色的小花,花蕊里隐约有眼睛在眨动。
“别伤他!”火离的箭及时射出,不是攻击,而是用音波将老者包裹起来,“他被木音圣座的执念困住了!你看他的手腕。”
石蛮这才注意到,老者的手腕上缠着一圈青色的藤蔓,藤蔓正往他的皮肉里钻,每钻进去一分,他的眼神就更浑浊一分。而藤蔓的另一端,连着竹林深处的一棵巨树——那棵树的树干上,刻着密密麻麻的音纹,正是木音圣座的雕像所在。
“三百年前,木音圣座的守座人擅自动用圣座本源救沼泽里的村民,结果被圣座的执念反噬,与圣座雕像融为一体,永世不得离开。”星图师的声音突然从星界玉玺里传来,他的虚影虚弱地晃了晃,“这老者是他的后人,每代都要在这里守着,直到找到能解开执念的人。”
老者还在疯狂地催动噬木根,沼泽里的泥水开始沸腾,无数树根像蛇一样窜出水面,朝着破界舰缠来。石蛮将星界玉玺按在船舷的能量槽上,玺身的三道圣痕同时亮起,金光所过之处,树根纷纷退散。
“您的祖先不是故意要困住您。”石蛮朝着老者大喊,声音透过音波传过去,“他只是想保护这里的人!”
老者的动作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但很快又被血丝覆盖:“保护?他害了所有人!”他突然指向竹林边缘的一块石碑,“你自己看!”
石蛮和火离对视一眼,跃下破界舰,踩着噬木根形成的临时木桥往石碑走去。石碑上刻着模糊的字迹,像是被雨水冲刷过无数次,勉强能辨认出“大旱”“献祭”“圣座”几个字。
“三百年前,这里大旱,沼泽里的水源全枯了,村民们快渴死了。”星图师的虚影飘到石碑旁,指尖划过那些字迹,“守座人一时心软,打开了圣座的灵泉,结果灵泉里的木灵气太盛,让沼泽里的草木疯长,反而困住了村民,最后都成了草木的养分。”
火离突然蹲下身,在石碑底座的缝隙里摸到一块碎裂的玉佩,玉佩上刻着半朵莲花,与她箭袋上的莲花纹正好互补。“这是……焚天族的信物。”她将玉佩拼起来,上面的字迹显现出来:“以火炼木,以音醒魂。”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石蛮看向竹林深处的巨树,圣座雕像的轮廓在树干里若隐若现,“守座人的执念是觉得自己害了村民,我们要让他知道,村民们没有怪他。”他从怀里掏出风语圣座的纸卷,“木音圣座的音符是‘角’,需要焚心焰的‘徵’音来引。”
火离立刻搭起“余音”箭,指尖的焚心焰顺着箭身往上爬,与箭尾的音符融合成金红色的光团:“你要怎么让他相信?”
“用这个。”石蛮捡起一块沾着紫色花粉的泥土,涂抹在镇魔戟的戟尖,“这些花是村民们当年种的‘忘忧花’,花魂能记住生前的事。”他举起戟尖指向老者,“您看清楚,这些花还记得您祖先的好!”
戟尖的花粉突然化作无数光点,在空中凝成村民们的虚影——他们围着灵泉欢笑,给守座人递水,甚至在圣座雕像前摆上刚摘的野果。老者看着这些虚影,浑浊的眼睛里滚下两行泪水,手腕上的藤蔓开始松动。
“是真的……他们没有怪我……”老者喃喃自语,身体突然变得透明,与竹林深处的巨树渐渐重合,“三百年了……终于有人懂了……”
巨树的树干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木音圣座雕像——那是个抱着木琴的青年,与老者年轻时的模样一模一样。雕像的指尖弹出一道青光,融入星界玉玺,玺身的第四道圣痕亮起,正是“角”音的纹路。
与此同时,沼泽里的噬木根纷纷退回泥水,竹林的黑雾渐渐散去,露出清澈的天空。石蛮看着手里的纸卷,上面“木音圣座”的位置亮起青光,与之前的三道圣痕连成一线。
“还差八座。”火离将拼好的玉佩收进箭袋,“下一座是‘徵’音对应的‘炎狱圣座’,在焚天族的禁地火山里。”
石蛮点头,目光却落在沼泽深处——那里的水面上,漂浮着一片暗红色的鳞片,与血鳞族的鳞甲一模一样,显然有人在他们之前来过这里。
“血鳞族比我们快一步。”石蛮将鳞片捏碎,鳞片燃烧起来,散发出熟悉的混沌气息,“他们在收集圣座的力量。”
破界舰驶离竹林时,石蛮回头望了一眼那棵巨树,树干上的音纹正在缓缓流动,像是在演奏一首无声的乐曲。他知道,木音圣座的执念虽解,但血鳞族留下的痕迹,却像根刺,扎在了这片刚重获安宁的沼泽里。
船行渐远,沼泽的雾气再次弥漫,只是这一次,雾气里夹杂着淡淡的木琴声,与破界舰的轮桨声交织在一起,像是在为他们送别,又像是在提醒着前路的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