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新体制的建立,如同在北疆这具强健的躯体中注入了更为高效的血液,使其运转愈发顺畅。然而,林枫深知,强大的军事力量与稳固的经济基础,才是支撑这一切的骨骼与血脉。在初步理顺内政之后,他将目光投向了军队的深度改革与关乎民生的根本大计。
这一日,林枫亲临城郊新军大营。校场之上,旌旗招展,新招募的兵卒正在进行基础的队列操练,虽号令声声,却难掩一丝散漫与混乱。周莽陪同在侧,见状眉头紧锁,解释道:“王爷,新兵来源复杂,流民、农户、猎户皆有,令行禁止尚需时日磨砺。”
林枫默然观察良久,并未斥责,而是转身对周莽及参军府一众将领沉声道:“以往北疆军制,承袭旧朝,多有弊端。将领私兵色彩浓厚,号令不一;士卒训练全凭将领个人严苛,缺乏系统;赏罚往往因人而异,难以服众。此等军队,打顺风仗或可以,一旦遭遇硬仗、恶仗,极易变成一盘散沙。”
他目光扫过众将,语气斩钉截铁:“欲成天下强军,非仅凭血气之勇与精良器械,更需有铁一般的纪律与科学的管理。自即日起,北疆陆师、水师,全面推行 《新军操典》与《军队管理条例》!”
此言一出,众将皆凛然。《新军操典》详细规定了从单兵格斗、火器射击到营连战术的标准化训练流程,要求每日操练,风雨无阻,并引入体能、射击、文化考核,不合格者淘汰或加练。《军队管理条例》则更为严苛,明确了各级军官职责权限,严禁克扣军饷、体罚士兵,实行统一的军衔制与晋升标准,战功与能力为唯一依据,同时强调绝对服从与团队协作。
“王爷,这……是否太过严苛?尤其这文化考核,许多老兵恐难适应。”一位资历颇老的将领面露难色。
“不适应,便淘汰!”林枫语气不容置疑,“未来的战争,火器将成为主宰,不识字,如何看懂复杂的火炮射表?不懂旗语、号令,如何协同作战?我们要的,是知其然亦知其所以然的职业军人,而非只会挥刀冲杀的莽夫!至于纪律,慈不掌兵!今日流汗,是为了明日战场上少流血,少牺牲!”
他亲自监督了新军第一日的标准化操练,从站军姿、走队列开始,要求一丝不苟。起初,怨声载道,但在林枫的强硬推动与明确赏罚下,尤其是当第一批因训练刻苦、表现优异而获得晋升和额外赏银的名单公布后,风气为之一变。军队开始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整齐划一与令行禁止的气象。周莽在经历了最初的别扭后,也渐渐体会到这种标准化管理带来的效率提升与战斗力凝聚,开始全力推行。
与此同时,另一项关乎北疆长远发展的宏图,也在林枫的授意下,由户政司牵头,紧锣密鼓地展开——大规模兴修水利。
北疆地处北方,虽临海,但内陆地区仍时常受干旱困扰,农业产量不稳,限制了人口增长与粮食安全。林枫召集户政司、军工司(负责提供工程器械与技术指导)及各地官员,颁布了 《北疆水利兴修令》。
“水是命脉,更是财富!”林枫在水利会议上指出,“不仅要疏浚旧有河道,开挖引水渠,灌溉良田,更要在关键河流修筑水坝,既能防洪抗旱,亦可利用水力,驱动工坊水轮,助我军工生产!”
他选定了几处关键地段,亲自命名并督导规划。其中,位于镇海堡上游百里处的“定波堰”工程最为宏大,旨在拦截沧澜江支流,形成一座巨大水库,可灌溉下游万顷良田,其落差更可驱动一系列新建的水力锻锤、磨坊,为军工司提供稳定动力。
然而,兴修水利,动辄征发数万民夫,耗费钱粮巨万,且工期漫长,并非所有人都能理解。
“王爷,如今强敌环伺,王振磨刀霍霍,是否应集中所有资源,优先保障军需?如此大兴土木,是否本末倒置?”一位官员在议事时提出质疑。
就连赵清雪,也在私下委婉表示:“王爷,水利之事,功在千秋,然见效缓慢,眼下局势……是否暂缓?”
林枫耐心解释,目光深远:“郡主,诸位,须知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无稳固之农业,则军粮不济,民心不稳。此其一。其二,水利兴修,看似耗费,实则为未来积蓄力量。良田增产,可养更多人口;水力应用,可提升工匠效率,长远看,利远大于弊。其三,以工代赈,招募流民参与水利建设,使其有活路,安其心,亦可从中挑选青壮补充军伍,乃一举多得之事。”
他力排众议,坚持推动。户政司迅速制定了详细的工程计划、钱粮预算与民夫招募、管理章程。数以万计的流民被组织起来,在军工司提供的改良工具(如滑轮组、独轮车等)协助下,开赴各水利工地。尽管初期遇到了诸如地基处理、材料运输等困难,但在林枫的持续关注与资源倾斜下,工程逐步推进,尤其是“定波堰”的坝基已初见雏形。
就在军队改革与水利工程如火如荼进行之时,陈影再次带来了外部的最新动向。
“王爷,东南‘黑蛟帮’倭寇已开始集结船队,似有北上迹象。同时,我们潜伏在津门的人确认,那两艘新到的西洋巨舰,已开始协助训练蓟镇水师,并卸下了部分疑似火炮的构件。”
“黔国公那边呢?”林枫问。
“态度依旧暧昧,但王振的使者尚未离开。”
林枫听完汇报,神色平静。他走到巨大的北疆沙盘前,看着上面标注的军队驻地、水利工地、工坊区域,缓缓道:“王振的网在收紧,我们的根基也在加深。传令郑沧,快速反应舰队务必严阵以待,给予倭寇迎头痛击!命令各边境隘口,提高警惕,严防蓟镇异动。军工司,尤其是船坞,再加快进度!”
他拿起代表北疆军队的小旗,稳稳地插在沙盘上己方的核心区域,又拿起代表水利工程的小模型,放置在“定波堰”的位置。
“铁律铸军,是为利剑,锋芒毕露;活水润疆,是为厚土,根基深植。剑利土厚,方能无惧风雨,砥柱中流!”
内修政理,外御强敌,林枫正以惊人的魄力与远见,全方位地强化着北疆的战争潜力与统治根基。然而,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正在持续增大,平静的海面之下,更大的暗流与风暴,正在悄然孕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