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小带来的情报,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摄政王府内部激荡起层层波澜。林枫当夜便召集了周霆及另外两名绝对核心的“星罗”高层,在密室中商讨对策。
“西苑旧观星台,必须一探。”林枫指尖敲击着那张写着 cryptic 信息的焦黑绢帛,语气不容置疑,“但苏主事所言有理,对方刚灭口钱宁,我们若大张旗鼓,必中圈套。此次行动,贵在精不在多,重在隐秘。”
他目光扫过周霆:“周霆,你亲自挑选五名最顶尖的好手,皆需轻功卓绝、擅长潜行与机关暗器。苏主事,‘星罗’负责提供西苑最新布防图、巡逻时辰以及旧观星台的详细结构图纸,越详尽越好。行动时间,就定在明晚子时。”
“是!”周霆与那名“星罗”高层齐声领命。
“记住,”林枫沉声道,“此次行动以探查为主,弄清那‘钥’究竟为何物,以及观星台内是否藏有其他秘密。若无十足把握,宁可放弃,也绝不可暴露行踪,打草惊蛇。”
“卑职明白!”周霆郑重点头。
安排已定,众人各自散去准备。林枫独坐密室,心绪却难以平静。“鹰身教”、也先、王振旧网、宫中暗线……这些看似独立的线索,正被一根无形的丝线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这个神秘的西方教派,其图谋恐怕远不止于扶持一个草原部落那么简单。
次日,整个白天都在一种外松内紧的气氛中度过。朝会上无人再敢明目张胆反对新政,但那种表面恭敬下的暗流,林枫感受得清清楚楚。他按部就班地处理政务,批阅奏章,与商辂商议北疆增饷事宜,仿佛昨夜什么也未发生。
赵清雪敏锐地察觉到了林枫隐藏的凝重,她并未多问,只是将王府内外看管得更加严密,并借着管理内库的名义,再次梳理了一遍府中所有仆役的底细,确保没有任何可疑之人混入。
夜幕终于降临。雪停了,一弯冷月悬在天边,清辉洒落在覆盖着白雪的京城屋瓦上,映出一片凄清的白。
子时将近,周霆与五名身着夜行衣、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星罗”精锐,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戒备森严的西苑。凭借着苏小小提供的精确地图和对巡逻队换防间隙的掌握,他们巧妙地避开了一队队巡视的禁军,逐渐靠近了那座位于西苑深处、早已荒废多年的旧观星台。
观星台是一座由青石垒成的圆形高台,藤蔓缠绕,石阶斑驳,在清冷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寂破败。周围林木丛生,积雪覆盖,更添几分阴森。
周霆打了个手势,两名手下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掠出,仔细检查高台四周及入口,确认没有明显的机关陷阱和暗哨。片刻后,两人返回,示意安全。
周霆点了点头,留下两人在外围警戒,自己带着另外三人,沿着残破的石阶,小心翼翼地向观星台顶部摸去。
台上空阔,只有一座残缺的晷仪和几块倾倒的石碑,积着厚厚的雪。寒风掠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周霆按照林枫的指示,仔细搜寻着任何可能与“钥”相关的线索,或是隐藏的机关入口。
他们检查了晷仪的基座,敲击了每一块石碑,甚至探查了台面石板的缝隙,却一无所获。那“钥”似乎并无实物,或者隐藏得极深。
就在周霆凝神思索,目光扫过台边那圈雕刻着星宿图案的石栏时,他忽然注意到,东南角的一截石栏上,覆盖的冰雪似乎比旁边要薄一些,而且形状……隐约像是一个手掌印?
他心中一动,示意手下戒备,自己缓缓靠近。凑近细看,那并非手掌印,而是石栏上一处雕刻的星宿图案——井宿,其中主星的位置,似乎被摩挲得格外光滑,与周围积着薄雪的其他星宿图案截然不同。
“井宿主星……”周霆回忆起钱宁留下的信息,“腊月廿三……取‘钥’……”腊月廿三,乃是祭灶之日,亦是小年,在星宿分野上,似乎正与井宿有关联?
他不再犹豫,运起内力,按照特定的顺序和力道,按压那几颗被摩挲光滑的主星位置。当他按到最后一颗时,手下忽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声。
不是来自石栏,而是来自他们脚下!
“不好!有机关!”周霆脸色剧变,厉声示警,同时身形暴退!
然而已经晚了!
只听“轰隆”一声闷响,他们脚下看似坚实的台面中心区域,猛地向下塌陷!碎石积雪簌簌落下,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一股浓郁的、带着霉味和奇异腥气的黑烟从洞中汹涌而出!
“烟有毒!闭气!”周霆大吼,与三名手下急速后撤,同时挥掌拍出,试图驱散毒烟。
那黑烟极为诡异,不仅刺鼻,似乎还能侵蚀内力,周霆等人只觉得胸中一闷,内力运转都滞涩了几分!
更可怕的是,伴随着机关的启动和毒烟的喷出,观星台周围的树林中,骤然响起了锐利的破空之声!
无数淬毒的弩箭,如同疾风骤雨般,从四面八方射向观星台顶部!目标正是周霆等人!
“有埋伏!”外围警戒的两名“星罗”精锐惊怒交加,立刻现身,挥舞兵刃格挡箭矢,试图掩护台上的同伴。
但埋伏者显然早有准备,箭矢密集如蝗,而且精准无比,封死了他们所有退路!
周霆等人身处毒烟之中,行动受阻,又要应对漫天箭雨,顿时险象环生!一名“星罗”高手闪避稍慢,被一支毒弩射中肩胛,闷哼一声,伤口处立刻泛起乌黑之色!
“结阵!向南突围!”周霆目眦欲裂,知道中了对方精心设计的陷阱。他强提内力,不顾毒烟侵蚀,手中长刀舞得泼水不进,护住身前,率先向箭矢较为稀疏的南侧冲去。
另外两名未受伤的手下紧随其后,搀扶着那名受伤的同伴,奋力突围。
箭矢依旧不停,不断有弩箭射中他们的护体罡气,发出“噗噗”的闷响。毒烟的影响也越来越大,周霆感到视线开始模糊,内力消耗急剧加快。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观星台范围,跃下高台之际,黑暗中,数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倏然出现,手持奇形弯刀,无声无息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这些黑影身手极高,刀法诡异狠辣,与中原武功路数迥异,配合默契,瞬间将周霆四人缠住!
内有毒烟侵蚀,外有强弩暗算,此刻又有高手拦截,周霆一行人顿时陷入了绝境!
“发信号!”周霆拼着硬受一刀,对一名手下吼道。
那名手下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枚特制的响箭,奋力掷向空中!
“啾——啪!”
尖锐的啸声伴随着一朵微弱的红色火花在夜空中炸开,虽然短暂,但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晰。
这信号并非求援,而是示警!告诉可能在外围接应的同伴,此地有诈,速退!
几乎在信号发出的同时,林枫安排在更外围策应的少量“星罗”人员,立刻发现了观星台方向的异动和那朵代表极度危险的红色火花。他们毫不犹豫,按照预定计划,立刻撤离,并将紧急情况通过特殊渠道传回王府。
而观星台上,周霆等人已是强弩之末。那名受伤的同伴率先不支,倒地身亡。另外两人也先后被弯刀砍中,鲜血染红了白雪。周霆独自支撑,身上也已多处挂彩,全靠一股悍勇之气苦苦支撑。
他知道,今夜恐怕难以生还。但就算死,也要拖几个垫背的,更要尽可能将这里的情况传递出去!
他怒吼一声,不再防守,刀法陡然变得疯狂暴烈,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瞬间将两名黑影逼退数步。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西苑深处,突然传来了沉闷的钟声和隐约的呼喊声,似乎有大股禁军正在向这边赶来!
那些围攻的黑影动作一滞,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发出一声短促的唿哨。下一刻,所有黑影如同来时一般,倏然退入黑暗的树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连那些发射弩箭的弓弩手,也瞬间停止了射击。
来得快,去得也快。
周霆拄着刀,单膝跪地,大口喘息着,看着瞬间恢复死寂的观星台和周围树林,心中没有半点侥幸,只有更深的寒意。对方对西苑了如指掌,连禁军的巡逻反应时间都计算得如此精确!这绝非寻常势力所能为!
他不敢久留,强撑着伤势,查看了一下,确认三名手下皆已殉职,只得咬牙将他们遗落的身份令牌迅速收起,然后踉跄着,沿着预先规划的撤退路线,隐入了黑暗之中。
当林枫在王府密室中接到紧急传讯,得知周霆等人遭遇埋伏、伤亡惨重的消息时,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手中的茶杯被捏得咯咯作响,最终“啪”一声化为齑粉。
“好!很好!”林枫的声音冰冷刺骨,蕴含着滔天的怒意,“果然是个陷阱!看来,我们离那窝蛇鼠,越来越近了!”
他立刻下令:“全力接应周霆,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他的性命!同时,严密监控西苑所有出口,查!给本王查清楚,今晚那些埋伏的人,到底是谁派去的!还有那毒烟,那诡异的弯刀武功,都给本王查个水落石出!”
西苑惊魂,虽然损失惨重,却也彻底证实了对方的存在和狠辣。这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终于按捺不住,露出了它锋利的毒牙。而林枫的反击,也必将更加猛烈、更加无情。真正的较量,此刻才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