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的一个午后,摄政王府的书房。
亲卫通禀后,两位身披风尘、甲胄未解的将领大步踏入书房。正是刚从沿海操练完毕后回京述职的谢云昭与陈大有。
他们一进门,便带来一股海风特有的、混合着咸腥、烈日曝晒以及钢铁摩擦味道的气息,仿佛将一片汹涌的海域直接搬到了萧墨玄面前。
谢云昭年轻锐利,剑眉星目,此刻虽面带倦色,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劈波斩浪的船首。陈大有年纪稍长,面容黝黑粗糙,是常年被海风侵蚀的痕迹,性格沉稳如山,但此刻眉宇间也难掩一路压抑着的振奋。
“王爷!”陈大有率先抱拳,声音洪亮,震得书案上的镇纸都似乎微微一颤,
“末将与陈将军奉命督练新编水师,历时整整半载,不敢有一日懈怠,更不敢有负王爷重托!”他言语间,一股铁血之气自然流露,
“如今,沿海三处要塞,新编水师已初具规模!招募的儿郎们早已褪去青涩,熟悉了各类新式战船的操作,海上编队变幻、接舷跳帮、火器轮射乃至应对风浪,各科目皆已演练纯熟!
虽……虽不敢说能与朝廷那些经营数十年的老牌水师正面争锋,但,”他语气一顿,斩钉截铁,“已是一支敢战、能战、可战之师!”
谢云昭随即接口,他的声音不如陈大有激昂,却更显厚重踏实:
“王爷,陈将军所言句句属实。工部按照秦公子提供的图纸,督造的新式战船,无论是速度、灵活性还是承载、坚固程度,都远胜以往。尤其适应我朝近海多岛礁、水情复杂的海域作战。
将士们深知王爷寄予厚望,士气高昂,日夜操练,只待王爷一声令下,便可为国戍疆,劈波斩浪!”他说到最后,那沉稳的语调也禁不住微微上扬,透露出内心的激动。
萧墨玄端坐在紫檀木大案之后,静默地听着两位爱将的禀报。他那张惯常冷峻如寒潭的脸上,此刻清晰地掠过一丝满意之色。
尤其是看到谢云昭,比一年前他离京时要更健壮,更沉稳了许多,相信再经历一两场实战,他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将领了!
组建一支完全听命于自己、且战力强悍的新式水师,是“他”布局万里海疆、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内外变局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无论是清剿日益猖獗、与某些世家大族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海寇,还是未来可能面对的来自海外的挑战,一支强大的水师都是不可或缺的基石。
陈大有老成持重,谢云昭勇猛善战,二人搭档,竟能在短短半年时间内,将一群新兵和各式新装备整合到如此程度,实属不易,远超他的预期。
“辛苦二位将军了。”萧墨玄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
“海上练兵,艰苦异常,非陆上可比。你们能取得如此成效,本王心甚慰。”
他目光扫过二人甲胄上尚未拂尽的尘土,以及眼底难以掩饰的疲惫,语气转为郑重,
“水师,乃未来守护国门、开拓海疆之重器,是国之臂膀。如今只是初成,日后还有赖二位将军多加费心,精益求精。”
“此乃末将分内之事!定不负王爷信任!”谢云昭与陈大有心头一热,齐声应道,声音在书房内回荡,带着军人特有的坚毅与忠诚。
就在这气氛昂扬之际,书房外传来一阵急促却克制的脚步声,随即是亲卫清晰的通报声:
“王爷,秦府派人送来密函,言明需即刻呈报王爷亲启。”
萧墨玄深邃的眼眸中骤然闪过一道锐光,心中一动。秦歌此时来信,必有要事。
“呈上来。”他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一名身着玄色劲装的亲卫双手捧着一封以特殊火漆封口的信函,恭敬地低头快步上前,将信函放在书案之上,又无声地退了出去。
书房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几人轻微的呼吸声。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那封薄薄的信函上。萧墨玄伸出修长的手指,利落地拆开火漆,取出信纸,快速浏览起来。
起初,他的面色尚是平日的沉静,但随着目光在字里行间移动,他那线条冷硬的唇角竟难以抑制地微微上扬,最终,一丝清晰可见的、难以掩饰的喜色,如同阳光破开乌云,骤然浮现在他脸上。
这对于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摄政王而言,已是极为罕见的情感外露。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看完的信函递给了侍立在一旁,同样面露关切的首席谋士崔佑璋。
崔佑璋接过信纸,快速阅读。他素来以智计深沉、冷静过人着称,此刻却也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睛,脸上瞬间被惊喜之色笼罩,甚至下意识地用手指轻轻敲了敲信纸,喃喃低语:“好!好!终于成了!”
这一幕,让下方的谢云昭与陈大有更是心痒难耐,好奇心被吊到了顶点。谢云昭性子更急,忍不住再次开口,声音都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期待:“王爷,可是……有何喜事?”
萧墨玄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平复一下内心的波澜,但眼中的光彩却越发炽亮。
他转向两位忠心耿耿的将领,沉声开口,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
“是秦歌。他来信禀报,我们筹划多年的第一批远洋宝船队,已全部准备就绪!”
他顿了顿,似乎在品味这个好消息带来的巨大冲击,然后才继续道:
“这支船队,由两艘新造的大型宝船和三艘中型战船组成,每一艘皆是庞然巨物,载重、稳性、速度皆为顶尖。船上配备了司南衙最新改进的航海罗盘,精度远超旧物;还有观测星象、定位船舶的牵星板,操作者皆是精心培养的熟手;船上粮秣、清水、药物等补给充足,更有专门用于储存与海外贸易的丝绸、瓷器、茶叶等贵重货物,足以应对长途航行与交易之需。”他的声音逐渐拔高,带着一种指点江山的豪情,
“如今,万事俱备,只待天时!只等东南季风一起,便可扬帆起航,目标直指——倭岛!”
“太好了!!”陈大有猛地一拍大腿,巨大的声响在书房内回荡,他黝黑的脸庞因激动而泛着红光,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再无平日的沉稳。
他们这半年来在沿海拼命操练水师,其中一个极其重要的战略目的,便是为王爷谋划的这类深远海上行动提供支持、护航和保障。
如今,第一批的宝船队已经组建完成,意味着王爷布局中那至关重要的一步棋,关乎国运与未来格局的绝妙手笔,终于要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