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水晶吊灯的光芒冰冷地洒在银质餐具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林振华的到来,像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令人窒息的涟漪。刚刚还算轻松的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默。
周宇那只伸向龙虾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然后又尴尬地收了回来。玉文雨和周冰杰则低着头,死死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餐盘,仿佛那上面有什么无比吸引人的花纹。
所有人都正襟危坐,噤若寒蝉。
这场本该是劫后余生的温馨晚宴,在这一刻,变成了一场无声的审判。
林振华没有看任何人,他只是拿起面前那双象牙筷子,慢条斯理地夹起一片蔬菜,放进嘴里,细嚼慢咽。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优雅和从容,但却让在场的其他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巨大压力。
许久,他才缓缓地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然后,他抬起头,那双隐藏在金丝眼镜后的锐利眼睛,越过长长的餐桌,直接落在了林音的身上。
“他,”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异常地清晰,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石子,砸在众人的心上,“是谁?”
他的手指,并没有指向玉文峰,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在问谁。
餐厅里,安静得可怕。
林音缓缓地抬起头,迎上了父亲那审视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
“他叫玉文峰。”她回答道,声音不大,却异常地坚定,“是我的男朋友。”
“男朋友?”
林振华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了嘲讽的弧度。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
他手中那双象牙筷子,竟然被他硬生生地,从中撇断!
“林音,”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但那平淡之下,却隐藏着足以将人冻结的刺骨寒意,“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有未婚夫的人。”
“我没有未婚夫。”林音想也没想就立刻反驳,“我从来没有答应过,甚至连那个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的婚姻,我自己做主。”
“放肆!”林振华的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愤怒,“你以为你现在是在跟我谈条件吗?你知不知道,你和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男人在一起,会给林家带来多大的麻烦!”
“他不是野男人!”林音也站了起来,毫不示弱地与自己的父亲对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爱的人!”
“爱?”林振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在这个世道,爱是最廉价,也最无用的东西!能活下去,才是唯一的真理!”
“是吗?”林音冷笑一声,“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从小到大,为我安排好了一切?包括,把我当成一件可以随时用来联姻的、没有感情的工具?”
“你!”
“我告诉你,爸,”林音深吸一口气,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再次落在了林振华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
她缓缓地,一字一句地,投下了一颗足以将整场晚宴彻底炸毁的重磅炸弹。
“我已经,把我的身体,交给他了。”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所有人的耳边炸响!
周宇的嘴巴,瞬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朱煜和玉文雨的脸上,也写满了难以置信。
而玉文峰,则彻底愣住了。他看着林音那决绝的、不留任何退路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她说这句话,是为了彻底斩断与家族的联系,是为了保护他。
但这份用自己的名誉换来的保护,却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林振华终于彻底失控了。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抓起桌上那半截断裂的筷子,就要朝着林音的方向,狠狠地扔过去!
“住手!”
玉文峰想也没想就立刻站起身,挡在了林音的身前!
然而,那半截筷子,并没有扔出去。
一只保养得白皙的手从旁边伸了出来,轻轻地按住了林振华那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的手腕。
是林音的母亲,郑婉。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此刻,她的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温柔和热情。
只剩下一种,化不开的疲惫和无奈。
“振华,够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没有去看自己的丈夫,而是将目光,落在了那个挡在自己女儿身前的高大年轻人身上。
她的目光,很复杂。
有审视,有好奇,还有一丝……若有所思。
她的目光,缓缓地,从玉文峰的脸上,移到了他的后背。
那里透过崭新的衣服,依旧能隐约看到一道狰狞的、还未完全癒合的伤疤。
“你的伤……”她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是被‘编号感染者’所伤吧?”
“编号感染者?”玉文峰愣了一下,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看样子,你并没有发生变异。”郑婉没有理会他的疑惑,她只是自顾自地,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感到匪夷所思的话。
“这倒是能证明,你和我们家林音,确实发生了关系。”
这句话,比林音刚才那句还要让人感到震惊!
什么意思?
为什么没有变异,就能证明他们发生了关系?
林振华的脸上,也露出了同样震惊的表情。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又看了一眼玉文峰,最终,还是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他疲惫地坐回了椅子上,然后挥了挥手。
“都……都吃饭吧。”
说完,他便不再看任何人,只是默默地端起了面前的酒杯。
然而,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这场早已不欢而散的晚宴时。
“等等。”林音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她的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和激动。
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质问。
“爸,妈,”她看着自己的父母缓缓说道,“关于‘编号感染者’的事,我想,我们该好好谈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