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一大早陶莹去叫两个孩子起床的时候,被陶思敏神神秘秘地叫住:“姑,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陶莹到了这个岁数,已经忘了什么是听到好消息的感觉了,所有突如其来的消息,都是麻烦事,接下来都需要付出代价。
她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事?”
陶思敏这才说,他们学校有个女孩子转学了,宿舍空出来一个位置,老师说可以让她搬进去。
“这样您和我姑父也不用起个大早再去送我。”
消息是还不错,但北京学校的住宿费标准也不统一,先前为了项修竹以后读高中去打听,说是一零一中学国际部住宿费每年要两万块,朝阳区那边儿新亚学校住宿费每年得两万五。
这谁住得起啊。
当时项安国还说了一句地狱笑话:“那咱儿子也考不上啊。”
看她沉默,陶思敏就赶紧说:“我都问清楚了,我们那普通高中,一学期才三百二,那可是一学期啊。”
她朝正忙活着收沙发上被子的项安国努了努嘴:“我爸妈肯定一时半会儿没打算接我回去住,那我姑父难道一直睡沙发?”
总这么住着,确实是不太方便。
陶莹迅速在心里盘算了一下。
儿子的校服不知道怎么这么不经穿,他只剩下一年就毕业了,原本陶莹想让他继续对付一下的,可这一年他个头也长了些,裤头也短了,这个年纪的小伙子也知道爱俊俏,也好面儿,再这么对付下去也不合适。
这两套校服要花好几百块,加上天气渐渐凉了,暖气费也该供上了。
他们这边儿暖气费要交上,她妈那头肯定就也得续。
七七八八的钱加起来还真是不老少。
只不过这三百二算作住宿费的话,一学期好几个月呢,真把老项腰给睡坏了,更得废钱。
“行,我一会儿把钱给你,你今天就去跟老师报名。”
“她知道我住得远,特意给我留的,就是通知我回来取钱过去缴费呢。”
陶莹想了想,说:“真搬宿舍去住,还得准备褥子啥的,也不能就这么去啊,我收拾收拾,今天和你一块儿去。”
这也是为了安全起见,三百二的钱虽然不多,但万一陶思敏是瞎说的呢?到时候学校以为她回家了,家里以为她住宿舍呢,真出点事,两头都找不着人。
“姑您这是防我呢?”陶思敏就给她戳穿。
“你这个孩子,这哪叫防呢?这是考虑你的安全问题,真要是出点什么差错,我怎么跟你爹妈交代?”
陶思敏耸了耸肩,没再争辩。
最后是陶莹斥巨资打了辆车,抱着被褥和一应生活用品,去帮陶思敏把宿舍床位布置好了,才倒了好几趟地铁回来。
“那宿舍条件我看挺好,她不用起那么早了,下了晚自习也能直接回去洗洗睡,比来回折腾省事儿多了,价格也划算。”
陶莹虽然很累了,还请了半天假来把所有一切事都安排妥当,但是事情办妥了还是很兴奋的。
“主要是你就不用再睡沙发了,”她反手捏了捏自己的脖子,“其实我跟她睡也没睡好,没你的呼噜声还真有点儿失眠。”
项安国揉着腰把沙发上的东西往房里搬,一眼瞥到那个装着空竹的袋子,想了想还是说:“那空竹你帮我再收起来吧。”
陶莹答应着走过去,伸手把空竹从袋子里拿出来看了会儿。
她感慨了一句:“我刚认识你那会儿你多意气风发啊,哪儿像现在……”
“现在咋了?”
“现在你腰都使不上劲儿了,还问我咋了?”
陶莹翻了个白眼,决定暂时放过他,另起话题问:“这个月工资还没发下来?该往房贷卡里打钱了吧?”
他们这房子位于西城区广安门车站西街附近,一套房总共才六十七平,除去公摊就只剩五十多,但有独立洗手间和厨房。
无论如何比先头的老房子居住体验感要强点儿,总价将近四百万,首付了百分之三十,再贷款三十年,月供差不多一万五。
这也是难为陶莹当年自己去干了小半年中介,弄清了大部分房源信息,这才千挑万选出来的。
要不然按照西城区二手房的均价,也该十二万出头一平了,六七十平的房子总价八百好几十万,还三十年每个月也得还个三万多。
他们夫妻俩,外加老爷子的退休金,一个月加起来也才堪堪三万块。
所以最后才选的这地方。
但随着老爷子生病、孩子读书,加上现在还要负担陶李一家子的租房和养孩子开销,就算是一万五的房贷,现在也是越来越吃力了。
项安国顿了顿,才说:“前儿刚去问,说是这个月赶上了放假,得晚几天发。”
“明知道要放假,就不能提前点儿发么,”陶莹嘀咕,“银行扣款可不管咱们工资发没发啊。”
她刚洗了菜,这会儿手上湿的,在围裙上擦了擦,往项修竹的房里走:“如果扣款之前咱俩工资凑不齐的话,就得先挪挪儿子的压岁钱了……”
他们夫妻俩从项修竹出生开始,每年都会给他存一笔压岁钱。
说是压岁钱,但是每年只有项家老爷子老太太能给点儿,陶家这边是只进不出的,只能是他们两口子把一年的结余凑个整,给儿子攒着,攒到现在儿子都十四了,才十万块钱。
这十万块钱也只有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才会用上。
以往这么多年,就买房的那年提前挪用过,后来他们省吃俭用,又给存回去了。
这是儿子以后读书要用的钱。
这件事连项修竹都知道,只要天没塌下来,这藏存折的地方只会落灰,不会有人去动。
只是现在各行各业都不景气,时常有拖延发工资的时候,只能时不时先挪着去扣房贷,这就是儿子不知道的事了。
陶莹走到儿子房间里,轻车熟路地扶着床沿跪下去,伸长了手去床底下掏饼干桶子。
这还是他们小时候攒东西的习惯。
陶莹总觉得把饼干桶子拍开那个过程既解压又幸福。
但这回她的手伸进床底下,摸到了另一样东西。
是一个塑料匣子,半透明不透明的,上头一丝灰都没有,看来是经常有人拿出来擦拭。
陶莹心中疑惑,把它摸出来之后研究了半天,才在匣子上看起来很像是个装饰品的流苏下头,找到了一个钥匙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