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平这一去,直到天快黑的时候才回来。
也不知道在哪儿的借的板车,拖了一板车的煤球。
姜悦合上语文书,过去帮忙,却被他阻止。
“没事,这点活我一人就干了,你别沾手。”
陆建平抬起胳膊擦了下额头上的热汗,小麦色的脸上立马多了道黑色痕迹。
看在姜悦眼里,却比往日更加可爱。
“好~那我给你倒杯水喝吧,你肯定累坏了。”
说着回屋从暖水瓶里倒了杯温水出来。
陆建平确实有点渴了,大半杯水,一口气喝光了。
姜悦瞧着都心疼他了,“今晚想吃什么?我去做饭。”
陆建平动作麻利的把煤球卸到屋檐下,笑着回了句,“你做的我都爱吃,你看着来就成。”
“好。”
姜悦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但她还是要问一嘴,显得更加用心嘛。
家里其实没什么菜,之前从娘家拿的菜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还剩两个小土豆,鸡蛋还有十来个。
对了,还有老妈牌蘑菇酱,和一小罐香脆萝卜干。
拌面、配窝头、馒头吃或是拌饭都老香了。
想了想,姜悦决定焖二米饭、酸辣土豆丝、香煎鸡蛋,再来一盘萝卜干。
估摸着时间,这边陆建平刚把煤球卸完,酸辣土豆丝也正好出锅。
不过陆建平身上实在太脏了,姜悦看不过去,“正好水也烧热了,要不你先洗个澡吧,吃饭也舒坦些。”
“好。”
陆建平拍打着身上的煤灰,也正有此意。
姜悦就把饭菜都放回大锅里温着,省的凉了。
“悦悦,你手艺真好。”
洗完澡,两人开始吃饭,陆建平吃了口土豆丝,赞不绝口。
要不是姜悦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还真被他的甜言蜜语捧迷糊了。
姜悦瞄了眼糊成一团的土豆丝,淡然一笑,摆到他面前,“是吗,好吃你就多吃点。”
“...嗯。”
马屁好像拍错地方了。
但陆建平不嫌弃,吃的很香。
姜悦最喜欢吃萝卜干,香脆可口,她一个人就能吃一盘。
和谐的晚饭吃完,陆建平还要去还板车。
他可交了两块钱押金在煤厂。
家里距离煤厂有点远,姜悦就说跟他一起,可以给他打手电筒,等回来的时候还能骑车。
天都黑了,陆建平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就没拒绝。
“穿厚实点,夜里比白天更冷。”
姜悦也让他把里头的短袖换下来。
又从衣柜拿出前两天刚做好的那套秋衣裤,“衣服做好了,你咋也不穿。”
“现在没那么冷,我想等冷点再穿。”
陆建平心里却在想,这是悦悦给他做的第一套衣服,意义非凡,他不舍得在干活的时候穿。
有一种冷,叫媳妇觉得你冷。
“乖,换上。”
姜悦语气轻柔,却比啥都好使。
陆建平老老实实听话换上。
大小正好,虽然颜色有点土,架不住他身材好。
姜悦移开目光,轻咳了下,“那啥,换好咱就走吧,早点回来今晚还能学两个小时。”
“...好。”
陆建平低头看了眼腹部,轮廓很清晰啊,悦悦怎么就忍住了呢?
嘴角抿了下,压下心中失落。
煤厂。
人头攒动。
一眼看过去,灯光下全是黑蓝灰的海洋。
但他们的精神世界丰富多彩,是后世罕见的鲜活明亮。
姜悦还是第一次来这,有种见证时代特色的感觉。
没有多待,毕竟是煤厂,灰尘太多了。
还了板车,陆建平骑上自行车,两人回家。
这个时候,烧炕还有点热。
陆建平就把煤炉子点上,散发出来的温度就刚好。
姜悦在一旁学怎么引火。
烧第一个煤球,可是技术活。
陆建平虽然也是第一次用,但按照售货员告诉的方法,很快就把煤球烧红了。
姜悦感觉自己也学会了。
不过,生炉子这事基本不用她操心。
“这个堵头是用来封火的,要是烧水煮饭,就要把堵头拿下来,再用火钳把炉子底下的灰渣扒出来。”
陆建平说的很详细。
姜悦听的认真,还上手夹了个煤球,觉得挺好玩。
新鲜了会,屋里温度也升了上来。
手脚都变暖和了。
她就对陆建平指了指炕桌对面位置,“过来学习。”
初中数学她已经复习完了,但陆建平才学完第一册,光是数学都还有五册要学,不抓紧时间,明年高考就悬了。
好在陆建平并不排斥,态度非常积极,如饥似渴的汲取新知识。
而且还让姜悦帮他做了个巴掌大的小册子,上面记满知识点,他平时在厂里空闲下来都会认真看。
学海徜徉了两个小时,姜老师课堂才宣布下课。
结果学生太好学,愣要缠着她研究人与人之间最近的距离是多少...
室外秋风瑟瑟,屋里却是春意婉转,莺歌难歇。
翌日。
天色蒙蒙亮,陆建平不用看表都知道时间。
平时这个点,他已经果断起床了。
然而可能是天气太冷,温香软玉在怀,他一点都不想去上班。
突然感觉他的意志力一点都不坚定。
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儿,小脸白皙泛着点健康的红润,正睡得格外香甜。
他有点想捏捏那滑嫩的脸蛋,可又不舍得惊扰她的好梦。
最后还是克制的低头,轻轻落下一吻。
姜悦恍若有所察觉,哼唧了两声,却没醒。
陆建平莞尔,心软乎乎的,忽然就感觉身上充满了动力。
然后果断下炕,他可不能懈怠了。
只有努力工作,他跟悦悦才有美好的未来。
轻手轻脚换上衣服,爱惜的摸了摸合身柔软的秋衣裤,陆建平嘴角扬起。
悦悦对他真好。
缺爱的人,只要有人给予他一点真心,他就会珍惜倍至。
想到昨晚姜悦提到想吃油条,去晚了不一定能买到。
陆建平从抽屉拿上钱票,迎着霜风,来到国营饭店。
“四根油条,两份豆腐脑。”
刚发工资,这点粮票对他没什么负担。
他倏然想到第一次来买早餐,他只给悦悦买了油条,自己却只舍得吃窝窝头,悦悦第一次生他气。
她说,夫妻是世上最亲近的人,能共苦,亦要同甘。
现在家里并非负担不起,犯不着过苦日子。
然后两人分食了油条和窝窝头。
那一刻,他从酸苦的窝窝头里,也品到了甜蜜的味道。
他才明白,原来,他已经有能力吃好的,也配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