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我就称呼记忆中的“我”为曦寂吧,有些不习惯称“我”了。说实话,这个恢复记忆的方法不好,在一个旁观者的位置观看“我”视角的记忆,这让我很没有归属感啊!
澜息城的喧嚣,对于初涉人世的曦寂而言,如同一幅骤然展开的、色彩过分浓烈的画卷。
她跟在连亦铭身边,目光清澈又带着几分怯生生的好奇,打量着这座呼吸间都充满了鲜活的古城。
街巷纵横,人流如织,各种她从未闻过的气味——刚出笼的包子蒸腾着肉食的暖香、灵草摊弥漫着清苦的草木气息、甚至牲畜与行人汗水混杂的、带着生命质感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复杂而蓬勃的生气,扑面而来。这气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连亦铭微凉的袖角,却又忍不住像初生的小兽般,深深地吸气,试图将这陌生的“人间”印记在灵魂里。
就在她全神贯注地试图分辨空气中一缕甜腻的、带着焦糖香气的糖画味儿时,前方人群忽然一阵骚动。
惊呼声、推搡声打破了原有的喧闹节奏。一个穿着华美却略显凌乱锦缎衣裙的少女,慌不择路地从人群中撞了出来,发髻微散,几缕青丝黏在汗湿的额角,脸上带着世家小姐绝不该有的仓皇和无措。她不时回头张望,眼中是倔强与惊慌交织的复杂神色,像一只被追捕的、美丽而脆弱的灵雀。
几名看起来身形健壮、穿着统一服饰的家仆模样的人紧跟着挤开人群,口中呼喝着“小姐留步”。
曦寂几乎是下意识地挪了一步,小小的身子恰好挡在了那少女与追兵之间。她并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那少女眼中深切的慌乱,让她那颗尚在懵懂中的心莫名一紧。她有些笨拙地张开手臂,试图阻拦,动作间还带着几分在工坊里学习模仿人类举止时的生涩,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纯粹的善意。
“让开!别多管闲事!”追来的家仆见有人阻拦,语气不善地呵斥,伸手便想拨开曦寂。
曦寂抿着嘴,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困惑,似乎不太理解对方为何如此凶恶。她没有退缩,但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直白的恶意,只能下意识地回头,望向那片她唯一熟悉的白色身影。
就在这时,连亦铭不紧不慢地上前一步,素雅的白衣在熙攘纷乱的人群中显得格外醒目,仿佛喧嚣红尘中辟出的一隅净土。他并未显露任何灵力威压,只是微微笑着,目光温和却极具穿透力地扫过那几名追兵,又落在那惊魂未定、胸口剧烈起伏的少女身上。
“光天化日,澜息城内,何事如此匆忙,竟让几位对一个姑娘紧追不舍?”他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周围的嘈杂,带着一种令人心安、也令人不敢造次的平和力量。
那几名追兵竟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不敢上前。
逃婚的少女,正是名唤千金的世家小姐。
这和千金记忆里的一样,看来千金没有说谎。
她惊魂甫定,手抚着胸口,看向连亦铭的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感激,也夹杂着一丝对这位气质超凡、出手相助的陌生人的好奇。而当她的目光掠过旁边那个眼神清澈得像山间溪水、正带着懵懂好奇望着自己的曦寂时,心中那根紧绷的弦莫名地安定了几分。这个女孩的眼神太干净,让人生不出戒备之心。
于是,,便在澜息城这偶然的相遇中展开了。
连亦铭似乎并不急于离开澜息城,而千金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连亦铭和千金反而带着曦寂,悠然穿行于繁华的街市之间。
曦寂对一切都充满了原始而热烈的好奇。看到捏面人的老翁手指翻飞,顷刻间变出栩栩如生的鸟兽,她会惊奇地驻足,眼睛一眨不眨;闻到油锅里炸果子散发出的甜香,她会不自觉地悄悄咽口水,被连亦铭察觉后,便会得到一串金黄酥脆的零食;听到路边说书人拍响惊堂木,那清脆的响声会吓得她微微一缩,随即又忍不住伸长脖子,努力去听那些对她而言似懂非懂的故事。
她像一块干燥了太久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关于这个世俗红尘的一切光怪陆离的信息。
连亦铭大多时候只是含笑看着,目光深邃地观察着曦寂的每一个反应。
偶尔,他会买下她目光停留稍久的小玩意儿,比如一个彩绘的泥偶,或者一串摇曳的贝壳风铃,随意地塞到她手里,仿佛只是满足一个孩子微不足道的心愿。在她对某样事物——比如为何要将铜钱扔进一个木箱才能拿走货物,或是为何有人跪在街边向路人磕头——露出明显困惑时,他会用简洁平淡的语言解释一二,从不加以评判。
晌午时分,三人一同在街边一个看起来颇为干净的食摊坐下。
连亦铭则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喝着摊主奉上的清茶,看着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女之间因这意外而自然生出的一点亲近,眼神幽深难辨,不知是在欣赏这幕人间小景,还是在计算着其中的变数。
夜幕降临时,连亦铭寻了一处清静雅致的客栈住下。他自然地将曦寂安排在自己相邻的房间,温声叮嘱她夜间莫要随意走动,若有事情,可随时唤他。
油灯下,曦寂乖巧地点头,然后便迫不及待地趴在新房间的窗边,望着楼下街道零星亮起的灯笼和远处酒楼传来的隐约丝竹声。她的眼眸映着窗外阑珊的灯火,亮晶晶的,那里面盛满了一个全然陌生的、正在她面前缓缓展开的世界的新奇与迷醉。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和之前的一样,就连遇到了谢华和尚易的情节也一样。那这就很奇怪了,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后来发生的一切让我明白,原来除了连亦铭,他们都不知道属于曦寂的命运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