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的时光,仿佛被无形的手拉长了指针,流淌得缓慢而宁静。
江寒在陈老倌家那铺着干草席的土炕上,一躺便是七八日。
这几日,他摒弃所有杂念,心沉似水,全力运转《青帝长生功》。
虽然此地灵气稀薄得近乎枯竭,但他仙帝神魂的底子仍在,对天地能量的汲取和转化效率远非常人可比。
加之陈老倌每日不辍地以“烧山火”针法为他驱散残余阴寒,辅以药圃里采摘的阳性草药内服外敷,他体内的状况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
胸口的漆黑掌印已然淡去大半,只留下一个浅淡的灰色印记,内部的阴寒掌力已被乙木真元吞噬化解了七七八八。
干涸的经脉得到滋润,重新变得坚韧宽阔,虽然真元总量远未恢复,但已能顺畅运转小周天。
破碎的脏腑在磅礴生机的滋养下,也在缓慢却坚定地愈合。
最可喜的是神识的恢复。
那场血战对神识消耗巨大,甚至略有损伤,如今虽未完全复原,但已能覆盖方圆百米,洞察细微,不再是之前那般动用一点便头痛欲裂的状态。
阿秀每日都会来看他,有时端来熬得烂熟的药粥,有时是几个在山里捡的野鸟蛋,有时只是一些酸甜的野果。
她总是叽叽喳喳地说着村里的趣事,哪家的大黄狗又偷了腊肉,后山的桃子快熟了,爷爷今天又训她认错了草药……
她的单纯和善良,如同山涧清泉,洗涤着江寒因杀戮和阴谋而略显冷硬的心境。
陈老倌依旧沉默寡言,但看向江寒的眼神,早已从最初的警惕和审视,变为了难以言喻的复杂和隐隐的期待。
他亲眼见证了这个年轻人恐怖的恢复速度,那绝非寻常武者乃至化境宗师所能拥有。
江寒偶尔与他探讨几句医理药性,往往一语中的,直指本源,让他这钻研了一辈子医术的人都有茅塞顿开之感。
他越发确信,自己救回来的,绝非池中之物。
那份深埋心底多年的希冀,也如同被春雨滋润的种子,悄然萌发出嫩芽。
这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江寒已能自行下炕走动。
他站在小院里,微微眯着眼,感受着阳光洒在身上的暖意,体内乙木真元自发运转,贪婪地吸收着这天地间最纯粹的阳气。
虽然脸色仍有些苍白,气息也远未恢复至巅峰,但那股渊渟岳峙、深藏不露的气度,已渐渐回归。
阿秀在一旁晾晒着草药,看着江寒挺拔的身影在阳光下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小脸微微泛红,忍不住小声道:
“江寒大哥,你看起来好多了。”
江寒回头,对她温和一笑:
“多谢阿秀姑娘这些时日的照料。”
阿秀连忙摆手,羞赧地低下头:
“没…没什么的,都是我应该做的。”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不同于自然风声的震动声,从江寒之前那件破烂不堪、已被阿秀洗净缝补好的衣物里传来。
是那只特制的军用卫星电话!
居然没有在之前的血战和河水中彻底损坏!
江寒神色微动,走过去从衣物内袋中取出电话。
屏幕上跳动着“凌薇”的名字。
他走到院角相对安静的地方,按下了接听键。
“江寒?”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凌薇清冷中带着一丝急切的声音,“你怎么样了?现在在哪里?安全吗?”
一连串的问题显示出她的担忧。
那日江寒引开强敌,之后便彻底失去联系,她派出的人只在断崖边发现了激烈战斗的痕迹和少量血迹,以及一具被认定为药王山高手的尸体,而江寒和林家那位小宗师却不知所踪,这让她心中一直忐忑不安。
“我没事。”
江寒的声音平静无波,“受了点伤,在一处安全的地方休养,已无大碍。”
听到江寒声音平稳,凌薇似乎松了口气,但语气立刻变得更加凝重:
“你没事就好!但是江寒,清源县这边……情况急剧恶化了!”
“说。”
江寒眼神微凝。
“你离开后,我们虽然采取了紧急隔离和初步救治,但毒素发生了未知变异!
扩散速度加快了数倍,已经突破了最初划定的隔离区!
感染人数直线上升,死亡率激增!常规医疗手段完全无效,甚至……
甚至出现了感染者力量暴增、失去神智、攻击活人的现象!”
凌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焦虑,
“我们现在只能依靠重型火力勉强封锁几个关键路口,但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整个清源县及周边区域,随时可能彻底失控!
你必须尽快赶来!”
江寒眉头紧锁。
毒素变异?
感染者异动?
这绝非天然病毒或普通生化泄漏所能解释!
更像是……人为制造的生物武器,或者某种邪术的产物!
难道又是“暗灵会”的手笔?
“我知道了。”
江寒沉声道,“给我你的具体坐标,我尽快过去。”
“你伤势真的没问题?”
凌薇再次确认,“这边情况很危险,那些变异的感染者实力不弱……”
“无妨。”
江寒打断她,语气带着绝对的自信,“告诉我位置。”
“好!”
凌薇不再犹豫,迅速报出了一串精确的经纬度坐标,
“我会派最快的直升机去接你!你尽快赶到这个坐标点!注意安全!”
结束通话,江寒面沉如水。
清源县的危机,远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和诡异。
他转身走回院中。
陈老倌不知何时已站在屋门口,正拿着烟袋,默默地看着他,显然刚才的电话内容他听到了一些。
阿秀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担忧地望着江寒。
“陈老先生,阿秀姑娘,”
江寒开口道,“多谢这些时日的收留与救治。我有紧急事务,必须立刻离开。”
“是……清源县那边的事?”
陈老倌磕了磕烟袋,问道。
这几日相处,江寒也简单提过要去清源县处理一场严重的疫情。
江寒点头:
“情况有变,恶化得非常快,我必须立刻赶过去。”
阿秀闻言,小脸上顿时写满了担心:
“江寒大哥,你的伤还没全好呢!那边那么危险……”
陈老倌沉默了片刻,浑浊的眼睛望着远处层叠的山峦,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清源县……那个方向……他年轻时曾去过几次。
而且,能让国家安全局那位女将军如此焦急,甚至需要江寒这样身手的奇人赶去处理的疫情,绝非寻常!
他忽然想起江寒体内那诡异的阴寒掌力,以及自己身上那纠缠多年的旧伤,还有最近村外那些鬼鬼祟祟的陌生面孔……
一种冥冥中的预感告诉他,这次的疫情,恐怕与他过去的某些经历,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
逃避了十几年,躲藏了十几年,难道真的能永远躲下去吗?
或许……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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