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然停下飞船，仔细观察正前方，保护罩碾过的位置。
一道蛛网状浅浅的裂痕在保护罩前破开，有些冰晶一样的透明碎屑正在往下掉。
“这……”程然顿时反应过来。
这个坑不是没有尽头，而是冰层太透明，根本区分不出来。
飞船沿着冰墙下降到底，机器人残躯堆积的“山体”还在往冰层里延伸，许许多多更古老，没有五官皮肤的机器人被冻在了冰层里。
看不到尽头。
不知道为什么，程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放逐星系是垃圾和废弃物海洋，也是被放逐的罪人一生最后的归属，那这里呢？
会滞留着难以启程的灵魂吗？
“啊哈哈哈哈……抓，到，你，了！”
正打算启动的飞船边，突然出现了一双巨大的黄色眼白红色眼瞳，眼眸弯起，像找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嘻嘻哈哈伸出巨大“手掌”去抓胖头飞船。
程然猝不及防，又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要不是驾驶舱座椅安全装置固定住身体，他这会儿又该被拍到天花板上了。
小团子倒掉在空中，两只黄色小脚死死抓住程然的发丝，才不至于掉下去。
抓住飞船防护罩的东西，看着手里完全触碰不到的飞船，歪头奇怪的上上下下摇晃。
“奇怪……真奇怪……为什么碰不到？为什么？”越摇晃心情越焦虑暴躁，声音变得凄厉而愤怒。“为什么！为什么！！你也不跟我玩！！”
程然：(((φ(◎ロ◎；)φ)))
小团子：(((φ(◎ロ◎；)φ)))
玩不起，真的玩不起！谢邀！
巨大手掌生气的用力捏紧手里的“圆球”，可下一秒，整个手掌开始寸寸皲裂。“咦？”
越用力，手掌崩坏的速度越快。
大眼睛茫然的眨了眨，还没思考出这种变化是为什么，一只手已经遂成零件，随着那颗自由落体的“球”，掉落在了机器人废墟上。
飞船停止了晃动，程然总算能喘口气，发懵的脑袋还有些眩晕，手已经快速摸到了操作台上。
“你抓稳了，我们得赶紧离开这。”
虽然不知道刚刚是怎么回事，但程然觉得还是先离开为妙。
受不了伤，但被当皮球一样玩，可不是什么美好体验。
飞船快速启动，刚要升空，一只大手猛然伸过来，抓住了保护罩。
“不准跑！不准你跑！陪我玩！陪我玩嘛嘻嘻嘻……”
已经行驶的飞船根本不会受外物影响，直接挣脱了几根壮如高楼的手指。
“别怕呀，球球……球……不准跑……呜呜呜……陪我玩……嘻嘻嘻……”
伸出两只破损的手去抓飞船，程然看到危险警示，立即调转方向，以一个刁钻角度，从大手掌边滑过。
看到巨大的柱体从飞船正前方擦身而过，程然一口气还没松完，紧接着猛然地动山摇，飞船被拍向机器残骸山的方向。
“玩……好玩，嘻嘻嘻……”拍到防护罩上的手骤然炸开，四分五裂，可大眼睛似乎从中体会到了乐趣，不亦乐乎。
程然咬牙在防护罩撞向残骸山前紧急悬停升空，心里叫苦不迭。
到底什么鬼东西，竟然连防护罩都不怕，能给他拍进地里。
然而程然还是小瞧了那个“鬼东西”，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胖头飞船被当成皮球一样拍来拍去。
飞船外，或崩碎或炸裂的机械零件、碎屑如下暴雨般滚滚下落。
直到四条胳膊只剩下短短的上臂，大眼睛的排球游戏被迫中止，它却没尽兴，躺在残骸堆里哇哇大叫，满地打滚。
“哇啊啊啊……玩不了了，我玩不了了……我好生气，好难过，好伤心……”
被巨大动静翻起来的机器人残骸和各种零件满天飞。
胖头飞船被噼里啪啦的机械雨砸得寸步难行。
到现在还没弄清状况的程然莫可奈何看着外面的机械暴雨，一点点往后退着。
由于距离的原因，离开飞船灯光照射的地方又是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闹腾的是个什么东西。
程然只能依靠飞船的感知系统，试图捕捉那不断翻滚哭嚎的巨大身影。
然而，感知系统回馈的信息混乱不堪，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同时呼喊，让人无法分辨。
“摆个摊而已，真是遭老罪了。”程然嘀咕着，打开扩音喇叭，试探能不能跟那东西“友好沟通”。
“那个？外面是……有人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嚎啕的声音一顿，飞扬的破损零件在纷纷扬扬的灰尘里逐渐变少，程然顿了顿，好像能沟通。
“那什么？能不能请你先别攻击我的飞船，有啥事咱能不能好好说？”卑微程大爷好声好气劝。
话音才刚落，远处一团巨大的阴影似乎从天而降，猛然砸向了胖头飞船。
程然“！！！”
飞船急退，堪堪避开那个庞然大物。
因为巨物从天而降，机器人残骸山被砸出一个巨大深坑，不知多少机器人被压扁，成为永久不可修复的废弃物。
程然心里那个苦啊。
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不沟通，就知道搞破坏，他这摊还能不能摆了？
完全没有人烟的星球，好不容易发现个会动的活物，程然即便不想承认，但事实摆在眼前。
那不知名的巨大东西，可能就是他此次摆摊需要面对的“顾客”。
唯一的“顾客”。
“这位……你能不能冷静点，咱们好好聊一聊，我不是坏人，我是个厨……”
不等程然话说完，黑影再次跃起，飞砸向飞船。
程然：“……”
麻了，真的麻了呀。
第一次腆着脸给人上门送吃的，人家不仅没接收，还给他一顿暴力输出。
这难道是，对他没有好好接受那些高高在上贵族邀约的惩罚？
程然欲哭无泪，只能不停变换位置，躲避攻击。
头顶上抓着他发丝的小团子好不容易从晕头转向中清醒，现在又被颠得东倒西歪，努力扑棱着翅膀找平衡。
也不知过去多久，那团黑影总算停下攻击，倒在一堆废铁片中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