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然美滋滋的盘算着,继续在集市里溜达。
说到底,老大爷就是闲散惯了,不喜欢从商的那份压力和精明算计。
他啊,还是只适合做个随缘摆摊,卖卖小吃的小吃摊主。
程然刚离开“牲畜角”,伊万诺夫就牵着老骡子往深处走去。
前面的位置被人占据了,若想不惹麻烦,他得寻找一片无人的空地卖骡子。
而他没注意到的是,他走过的身后,嗅觉灵敏的动物们,开始躁动起来。
“嘿,我说你们这些小崽子,在跳什么?”卖狗的男人看着箩筐里的小奶狗蹦跳着,似乎要越过箩筐边沿,赶忙蹲下按住狗崽子们。
红脸膛的农夫感觉母牛突然挣紧缰绳,鼻孔里喷出粗重的白气,蹄子在泥地里刨出深深的坑。
“该死的!”红脸农夫拽得胳膊发酸,羊皮缰绳勒进掌心。“安静点,你这蠢东西!”
可母牛偏要往前冲,牛角差点顶翻旁边的鸡笼。
笼里的二十来只母鸡瞬间炸了营。
芦花鸡扑腾着翅膀撞得木笼咯咯作响,红冠子的公鸡踮起脚伸长脖子,喉咙里滚出焦躁的啼鸣。
卖鸡的寡妇举着树枝抽打笼壁。“闭嘴!再闹就把你们全卖给馅饼店!”
可最肥的那只母鸡已经把脑袋钻出笼缝,直勾勾盯着伊万诺夫豁开的挎包口。
猪圈里的三头黑猪更没规矩。
最壮的那头直接用鼻子拱翻了木栏,肥硕的身子卡在栏杆中间,哼哼唧唧地朝伊万诺夫远去的背影扭动,口水顺着獠牙滴在地上,在尘土里洇出湿痕。
猪贩子举着桦木棍追过来,裤腿被另一头小猪咬住,那畜生显然被奶酪和风味烤肉飘来的香气勾住了魂,死不肯松口。
“神啊,饶了我吧!” 猪贩子骂着踹开小猪,却没留意第三头猪正用后腿蹬着栅栏,眼看就要跃到隔壁的羊圈。
羊圈里的十几只绵羊本在安静反刍,此刻却像被施了魔法。
领头羊猛地站起来,羊毛上的草屑簌簌掉落,它冲着伊万诺夫的方向咩咩直叫,引得群羊跟着骚动。
卖羊的少年慌忙扯紧系着铃铛的绳圈,铃铛叮铃哐啷响成一片,却盖不住羊群踩着木板的咚咚声。
有只小羊羔趁乱钻出圈门,直奔伊万诺夫追去,细腿在石板上打滑,差点撞翻陶罐。
最要命的是那匹驮货的马,它本在啃食麻袋里的燕麦,闻到一股奇异的馥郁焦香后,突然人立起来,前蹄差点踢翻旁边的蜂蜜桶。
马夫吓得扑上去抱住马脖子,马鞍上的铜铃震得人耳朵发麻。“轻点!你想把领主的采买品都颠下来吗?”
可马鼻子还在不停抽动,鼻孔里的热气喷在马夫的脸颊上。
穿皮甲的治安官刚走过来,就被一头逃窜的小猪撞了膝盖。
他踉跄着扶住栅栏,看见伊万诺夫找到一个刚买完牲口,空出来的石板地,老骡子不吵不闹,安静的被伊万诺夫安置在那。
它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从出门开始一直平静等待自己命运的结果。
“都给我看好你们的牲口!”治安官的怒吼混着各种动物的嘶鸣。“再出乱子,今年的集市税加倍!”
程然也被那边的骚乱和治安官的喊声吸引,抻长了脖子往牲畜角看去。
红脸农夫总算把母牛按在木桩上,用粗绳绕了三圈,暂时是走不了了。
卖鸡寡妇往鸡笼上盖了块浸过冷水的麻布,总算压下了鸡群的躁动。
猪贩子把拱栏的肥猪捆得像团肉球,气喘吁吁地抹着额头的汗。
卖羊少年抱着那只闯祸的羊羔,小家伙还在他怀里蹬腿,鼻子里哼哧哼哧地嗅着空气中的麦香和奶酪香。
马终于被马夫安抚下来,低头继续啃燕麦,只是耳朵还警惕地竖着。
牲畜角的骚动像退潮般渐渐平息,只留下满地狼藉的蹄印、散落的鸡毛,和商贩们此起彼伏的咒骂与喘息。
好像看到个熟人?
程然眨眨眼。
不确定,凑近了再看看。
“这不是伊万诺夫村长吗?”程然看到伊万诺夫牵着骡子,又看了眼这一处入口的牌子。
想到他们举行完祭祀来感谢自己,想要买烤乳猪的场景,心里一动。
他知道哈特村现在可能很困难,但没想到会艰难到村长变卖自家牲口的地步。
伊万诺夫正在扫视整个牲畜角,期待着自己的目标客户什么时候到来,一转头就跟程然四目相对。
霎时间,虬须老者五官只露出极少一部分的脸上,眉开眼笑。“神……咳咳……老板,您也来逛比鹿镇集市啊。”
程然走近,打了声招呼。“是啊,第一次来这边,挺新奇的。”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
程然指了指老骡子,眼神询问。“你这是?”
魁梧壮硕的虬须老者顿时面容一红,有些窘迫。“这……”
虽然神什么样的信徒都有,贫困之人多到数不胜数,常常有人祈求神明使自己家财万贯。
可被神使冕下看见,不就等于被神明看见他的窘态了么?
伊万诺夫是不愿意的。
何况他并不觉得自己贫穷,也不以自身的贫穷自卑,他只觉得,一把年纪在年轻的程然面前这般困窘,有些难为情。
程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神温柔解释。“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伊万诺夫看着善解人意的程然,叹了口气。“不瞒您说,村子里因为祭祀的事,家家户户都把钱掏干净了,如果谁家出个意外拿不出钱……我不敢想象那样的后果……”
“所以你换钱是为了给村子留些应急金?”程然接话。
伊万诺夫点头。“算是吧……”
程然看着老骡子,他以前农村家里也有骡子,知道怎么辨认骡子年纪。
这头骡子体型健硕,毛色油亮,一看就被饲养得很好。
从多个特征判断,骡子年纪已经很大了,至少三十八岁以上。
能养到这个年纪,骡子身强体壮,精神还不萎靡的,说明伊万诺夫对它很好。
“它怎么卖?”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