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结尔却像是没察觉他的别扭，认真地问。“那用什么烤最好？你说步骤，我来做。”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
程然看着拉结尔认真的侧脸，又看了看厨房里飘出的热气，突然觉得这羞耻的午后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他闷闷地报出食材和步骤，听着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声响，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香味，不知不觉竟在摇椅上打起了盹。
费克抬起头，看着靠在椅背上熟睡的程然，又看了看在厨房忙碌的银发男人，悄悄把胡萝卜往摇椅底下推了推。
冰原的寒风还在呼啸，但这间飘着食物香气的屋子里，却藏着比圣光更温柔的东西。
坩埚放在篝火上咕嘟作响，菌子的鲜香混着肉香飘散开，驱散了冰原的冷意。
部落巫师颤抖着接过族人递来的汤碗，喝了一口突然老泪纵横：“热的……是热的……”
孩童们围在篝火旁，捧着碗小口喝汤，费克走出门，大方的把烤鱿鱼干分给他们，尾巴摇得欢快。
大胡子壮年人让羊角辫小女孩给拉结尔送去菌菇热汤，小姑娘看到一半翅膀圣洁无瑕，一半翅膀黑暗如墨，也不害怕。
将碗放到正忙碌的拉结尔旁边的灶台上。
“大人，您尝尝，这是辛蒂雅吃过最美味的食物。”
拉结尔说了声谢谢，端起汤碗，一股浓郁中带着清甜的香气瞬间漫过鼻尖。
他低头吹了吹滚烫的汤汁，浅啜一口，菌子的鲜爽与肉块的醇厚在舌尖交织，暖意顺着喉咙一路淌进胃里，连带着四肢百骸都泛起融融的热意。
拉结尔眼中闪过惊艳，他瞥了眼摇椅中已经熟睡的程然。“很好喝。”
银发在灶火的光晕里泛着柔和的光泽，那双曾映过冰霜与战火的眼眸此刻盛满了暖意。
辛蒂雅满脸开心，眼中全是兴奋和激动。“对吧对吧，辛蒂雅也觉得无比美味，大哥哥做的美食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
小朋友的喜爱总是那么纯粹又浮夸，一丝喜悦，已经让他们可以比拟全世界。
拉结尔腾出手揉了揉辛蒂雅的头。“嗯，你说得很对。”
小姑娘开开心心离开了程然的房子。
爸爸说，她是个懂礼貌的小宝贝，不能在主人没同意的情况下，随意逗留在别人的家中。
回到族人身边，辛蒂雅看到很多长辈都在抹眼角。
嘴里说着对拉结尔大人和对大哥哥的感激，对美食和大哥哥的赞赏，没有一人再抱怨神，说着怨恨的话语。
小小的姑娘很多事都不懂，但她此时此刻很高兴，也觉得很温暖。
神明的冷漠或许能冰封土地，却冻不住人心底的热望。
而治愈伤痛的，从来不是虚无的祈祷，而是一碗热汤，一捧善意，和身边人彼此扶持的温度。
篝火噼啪作响，将冰原上的怨愤渐渐烘成暖意，在这片曾被神遗忘的土地上，悄悄种下新的希望。
程然突然惊醒，扭头看向还在忙碌的拉结尔。“几点了？”
拉结尔没有回头，认真而手忙脚乱的忙着手里的事。“两点四十五。”
程然：“？？？”
他都没回头看那口尖叫钟，他怎么知道。
似乎是明白程然的疑惑，拉结尔声音不辨喜怒道。“我曾是圣天使，最接近神的存在，对世间万物的感知趋近于神，即使我已被神驱逐……”
程然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他的文化概念里，神话传说故事，凡人是不得妄议神明的，否则一旦被小心眼儿的神明听见，自己就要遭殃了。
另一个程然开不了口的原因是，他对这个世界一知半解，的确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更合适。
他感受不到拉结尔的喜怒哀乐，拉结尔就像在谈论面条里加不加香菜一样，说出自己的过往。
程然深吸一口气，打算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赶紧指挥厨房器具们处理自己早就下单好的食材。
自己人虽然不行了，但摊还是不能不摆的。
拉结尔挑眉，回头看了程然一眼。
都动不了了，还在意着美食呢？
这是有多喜爱做美食，多热爱自己的身份？
程然没注意到拉结尔的目光，指挥完厨房器具们，困乏再度袭来。
眼一闭，又睡过去了。
程然再次睁开眼时，窗外的太阳已经西斜，冰原的暮色染上橘红色的光晕。
鼻尖萦绕着浓郁的酱香，他动了动手指，发现魔力似乎恢复了些，至少能撑起身子坐直了。
摇椅旁的小桌上摆着一盘烤鱿鱼，边缘微微焦脆，还撒着亮晶晶的芝麻。
拉结尔正坐在对面的木凳上，手里拿着本程然随手丢的食谱，看得入神，半边翅膀垂在地上，暗影纹路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醒了？”拉结尔抬头，把烤鱿鱼往他面前推了推。“按你说的步骤烤的，用炭火慢慢烘的，没敢用圣光。”
程然拿起一根咬了一口，鲜甜的酱汁混着炭火香在嘴里散开，竟然和自己烤的味道相差无几。
“还行。”他嘴硬道，心里却有点惊讶。
拉结尔轻笑一声，指腹摩挲着食谱上的油星。“这上面写的‘鱼香肉丝’，真的要用鱼吗？”
程然差点被鱿鱼呛到。“你猜？”
正说着，部落的大婶端着烤鱼走进来，那是他们不久前刚捕的新鲜海鱼。
看到桌上的烤鱿鱼眼睛一亮。“拉结尔大人居然会做饭了？阁下您可真厉害，连天使都能教得会！”
程然顿了顿，刚想解释，就见拉结尔一本正经地点头。“是他教得好。”
大婶走后，程然撇撇嘴。“谁教你了？我就是报了步骤！”
拉结尔却拿起另一根烤鱿鱼递给他。“那也是教了。”
看着程然低头啃鱿鱼的样子，拉结尔突然轻声道。“以前在天界，食物只是维持生命的东西，从来不知道还能有这么多味道。”
程然动作一顿，想起他翅膀上的伤，还有部落人说的三百年苦难。
他把剩下的烤鱿鱼推过去。“想吃以后可以学，做饭不难，比用魔法简单。”
拉结尔眸光闪烁，几度欲言又止。
也许，也只有被世界排斥的变数才会对着他这样身份的存在，说出如此单纯的言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