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当那只笼罩了整个废墟城市的灰色巨眼，在天幕上缓缓睁开时，整个世界，都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那不是物理上的安静，而是一种更深层次，连灵魂的振动都被彻底抹平的终末静止。
楚泽看着那只漠然的巨眼，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作维度的差距。
那不是力量上的强弱，也不是智慧上的高低。
而是一种如同二维画卷中的人物，去仰望三维世界中那个正在作画的画师时，所产生的，最本源的，无法被任何勇气和意志所弥补的次元鸿沟。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咆哮，在对方眼中，都不过是画卷上，一抹无意义的色彩。
“陛下……”
蒙恬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颤抖。他那燃烧着灵魂之火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天空，那股足以让神魔都为之战栗的铁血意志，在这只灰色巨眼的凝视下，竟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他身后的虎卫军们，更是早已失去了所有的战意。
他们没有崩溃，没有逃跑。
他们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思想的木偶，等待着那早已注定的死亡。
在这绝对的绝望面前，连恐惧都成了一种奢侈。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即将被这股终末的死寂所同化时。
吉格斯这个总是贪生怕死，精明狡诈的地精商人，在所有人都放弃抵抗的此刻，竟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从那股终末的威压中，挣脱了出来！
他不是依靠意志，也不是依靠力量。
他依靠的，是那份早已刻入他灵魂最深处，对财富最纯粹，也最疯狂的贪婪！
“不……不！我不能死！”
吉格斯那张惨白的脸上，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扭曲，他那双滴溜溜打转的小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求生火焰！
“我……我才刚刚成为大秦的首席商务官！我还没有建立起我的商业帝国！我还没有赚够能买下一座城堡的血色晶石！我怎么能死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贪婪，在这一刻，战胜了死亡的恐惧。
他连滚带爬地冲到楚泽的面前，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那只灰色的巨眼，只是疯狂地摇晃着楚泽的手臂，语无伦次地尖叫着：
“陛下！陛下！快想想办法啊！您不是无所不能的吗？！您不是能一剑斩断规则吗？！”
“罗盘！对了！罗盘！”
他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狂地从怀里掏出那个由无数精密齿轮组成的地脉寻踪罗盘，将其硬塞到了楚泽的手中！
“陛下！快！用它！用它找到离开这里的路！我们一定还有机会！一定还有！”
吉格斯的尖叫，如同一道惊雷，将楚泽那即将被死寂同化的意识，狠狠地劈醒！
对！
罗盘！
楚泽猛地低下头，看着手中这个冰冷而又精密的造物，他那双已经开始变得灰白的眼眸，重新燃起了一丝金色的火焰！
他知道，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他不再犹豫，立刻将自己那仅存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帝王龙气，疯狂地注入罗盘之中！
嗡——！！！
罗盘之上，所有的齿轮，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地倒转！
那根由特殊晶石打造的指针，不再是平稳地转动，而是如同一个被激怒的疯子，在罗盘上剧烈地跳动，仿佛在对抗着某种无形的巨大引力！
“咔嚓……咔嚓……”
罗盘的表面，开始浮现出一道道细密的裂痕！
它在哀鸣！
它在告诉楚泽，这片大陆的法则，已经被那只灰色的巨眼彻底扭曲！
所有的空间坐标，所有的地脉流向，都在这股伟力面前，失去了意义！
这里，已经成了一座没有任何出口的，永恒囚笼！
然而，就在罗盘即将彻底崩溃的前一刻。
那根疯狂跳动的指针，猛地一顿！
随即，以一种无比缓慢，却又无比坚定的姿态，缓缓地抬起，最终颤抖着，指向了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向。
不是东方，不是西方。
不是来时的路，也不是任何未知的远方。
它指向的，是天上。
是那座他们刚刚才逃离的，刺破灰色天幕的纯白巨塔！
“什么？！”
吉格斯看着指针的方向，脸上的希望，瞬间化作了更深的绝望！
“回……回去？它让我们回去？！”
楚泽也愣住了。
他看着那个方向，他那超越了凡人智慧的大脑，在这一刻，疯狂地运转！
他瞬间明白了。
白塔！
那座由第一先驱留下的最后遗产，那座隔绝了精神污染的净土！
它不仅是终点，更是起点！
它就像一个坐标原点，是这片被扭曲的空间中，唯一没有被那只灰色巨眼所污染和掌控的奇点！
那里，是唯一的生路！
“蒙恬！”
楚泽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光芒，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嘶哑的咆哮！
“传朕旨意！全军听令！”
“目标——白色巨塔！”
“不惜一切代价，给朕……冲回去！！！”
这声咆哮，如同最响亮的战鼓，狠狠地敲在了每一个即将沉沦的虎卫军战士灵魂之上！
他们那空洞的眼眸，在听到君王的号令后，重新燃起了忠诚的火焰！
“为了陛下！！！”
蒙恬第一个响应，他拔出战剑，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为了大秦！！！”
一千多名虎卫军，在同一时刻，爆发出了他们生命中，最璀璨，也最决绝的战意！
他们不再防御，不再结阵！
他们化作一道黑色的钢铁洪流，以楚泽和白霜为锋矢，朝着那座唯一的白色巨塔，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天空之上，那只灰色的巨眼，仿佛对下方这些蝼蚁最后的挣扎，感到了一丝无聊。
它没有再施加任何威压。
它只是静静地，漠然地，注视着。
注视着这群可悲的虫子，冲向那座早已被它设定为有进无出的囚笼。
然而，它没有注意到。
就在那支冲锋的军队中，那个被帝王紧紧护在怀里的白发神只，她那双充满了悲悯的眼眸，在看向那座白色巨塔时，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归属感。
她能感觉到，那座塔，在呼唤她。
白霜缓缓地抬起了她那只由光芒构成的手，遥遥地指向了巨塔的最高处。
那里，是第一先驱留下的，最后一条路。
一条连守墓人，都未曾知晓的，通往星海的逃生之路。
“我的王……”
白霜的声音，第一次主动在楚泽的灵魂深处响起，带着一丝新生的坚定。
“我们的家，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