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门消散,星海的坐标隐入虚无。
那句“等我回家”的轻声承诺,却仿佛依旧回荡在这片死寂的神国废墟中,久久未曾平息。
楚泽静静地站在原地,他看着那扇光门消失的方向,许久,许久,都没有动。
他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眼眸,流露出了属于凡人的,那份离别后的空洞与落寞。
“陛下……”
蒙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担忧。
楚泽的身体,微微一颤,仿佛从一场悠长的梦中惊醒。
他缓缓地转过身,当他再次面向自己的臣属时,眼中所有的脆弱与不舍,都已尽数敛去。
取而代之的,是那份早已刻入骨髓的,属于帝王的绝对冷静与理智。
“传令下去。”
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沙哑与威严。
“全军就地休整,清点物资,修复装备。一个时辰后,我们回家。”
“遵旨!”
蒙恬没有再多问,他知道,他的王已经从那场盛大的告别中,走了出来。
现在,是他们该考虑如何从这座神之坟场中,活着走出去的时候了。
然而,就在楚泽下达命令的瞬间,他那因为过度透支而濒临破碎的灵魂,再也无法支撑这具同样疲惫不堪的躯体。
一股无法抗拒的黑暗,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的意识彻底淹没。
他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后倒去。
“陛下!”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只听到蒙恬和吉格斯那撕心裂肺的惊呼。
……
不知过了多久。
楚泽的意识,从无尽的黑暗中,缓缓上浮。
他没有回到现实,而是再次来到了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地方。
一座由纯粹的精神与信息构成,属于第一先驱文明的历史档案馆。
大殿的中央,那位身披白色祭祀长袍的守墓人虚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已经等待了他数个纪元。
“你来了,飞升者的继承人。”
守墓人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漠然,而是带上了一丝属于智者的平和与沧桑。
“看来,你已经做出了你的选择。”
楚泽没有说话,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对方。
“在你继承这份遗产之前,我必须让你明白,你将要面对的,是怎样一个世界。”
守墓人缓缓地抬起手,对着虚空,轻轻一挥。
下一秒,整个精神大殿,轰然破碎!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比任何星空都更浩瀚,也更黑暗的宇宙图景。
无数的星辰,如同尘埃,在这片黑暗中生灭。
而在那无尽的黑暗深处,仿佛隐藏着无数双无法被直视,充满了混乱与疯狂的恐怖眼眸。
“你以为,禁地是囚笼?”
守墓人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
“不,孩子,你错了。”
“整个宇宙,才是囚笼。”
“而我们所有挣扎求生的文明,都不过是囚笼中,被那些更高维度的存在,所圈养的食粮。”
轰!
楚泽的大脑,一片空白!
“你所见到的那个灰色巨眼,那个被你称为旧神的存在,它并非唯一的。”
守墓人的声音,变得无比凝重。
“在宇宙的每一个角落,都存在着类似的,由最纯粹的混乱与疯狂法则所构成的古神。它们是万物的终末,是所有秩序文明,都无法逃避的最终宿命。”
“我们第一先驱文明,曾以为只要能进化到更高的维度,只要能成为神,便能摆脱这种宿命。”
“但我们错了。”
守墓人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哀。
“我们错在,我们试图去创造神。”
“而这个宇宙的真相却是——神,并非被创造。”
“而是……成为。”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再次挥手。
眼前的宇宙图景,再次变幻。
那片黑暗的宇宙幕布上,开始浮现出数十条由不同色彩的光线,所构成的巨大脉络。
它们如同宇宙的血管,贯穿了整个时空,散发着截然不同的本源气息。
有的,是燃烧的烈焰。
有的,是咆哮的风暴。
有的,是死寂的深海。
有的,是厚重的大地。
“这才是这个宇宙最底层的法则。”
守墓人的声音,如同在吟唱一首创世的史诗。
“我们将其称为——神之途径。”
“每一条途径,都代表着一种最本源的宇宙权柄。而每一条途径,又都分为从t9到t0的十个位阶。”
“任何生灵,只要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条途径,并通过一种我们称之为扮演的方式,去理解、去掌控、去最终成为这条途径本身,便能一步步地,窃取宇宙的权柄,最终在t0的尽头,容纳该途径的唯一性,成为真正的……神。”
“这便是通往第六文明,神之领域的唯一道路。”
楚泽静静地听着,他那颗属于帝王的心,在这一刻,被这前所未有的宏大世界观,彻底震撼了。
他终于明白,羲和衡,那两个来自第五序列文明的系统,他们所争夺的,是成神的道路!
“我们第一先驱所走的,是生命与创造的途径。”
守墓人的声音,充满了遗憾。
“我们试图用集体飞升的方式,一步登天,直接成为生命途径的t0。”
“但我们失败了。因为我们没有意识到,在我们之前,那条与我们相邻,代表着混乱与疯狂的途径,早已诞生了一位接近t0的古神。”
“它的污染,让我们的飞升仪式,彻底失控。整个文明,都成了它晋升道路上,最肥美的养料。”
楚泽沉默了。
他看着那数十条散发着不同光芒的途径脉络,心中涌起了一个巨大的疑问。
“那朕呢?”
他沉声问道。
“朕的道,又在何方?”
守墓人闻言,那模糊的面容转向了楚泽,那双本应空无一物的眼眸中,流露出了一丝无比复杂的,混合着欣赏、忌惮与一丝期待的光芒。
他缓缓地抬起手,指向了所有途径脉络的最中央,那条看似并不起眼,却又仿佛凌驾于所有途径之上,散发着无上威严的……黑色脉络。
“你很特殊,外来者。”
“你所走的,是一条连我们第一先驱的古籍中,都只存在于理论,从未有人真正踏足过的……禁忌途径。”
“我们将其称为——”
“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