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上,慕容彦达正奋力挥鞭,赶着那马儿疾行。身后仅跟着寥寥几个亲兵,一个个面色惊惶。昨夜青州大乱,城中火光冲天,喊杀声震得地动山摇,他连那官印都不及带走,只揣上几包贴身金银,在亲兵护持下,从西门慌慌张张逃出城来。
此刻,那坐骑早已累得口吐白沫,四蹄不住打颤,慕容彦达却浑然不觉,只顾一味加鞭。心中又怕又恨,怕的是梁山贼寇追将上来,把他碎尸万段;恨的是秦明那厮背主求荣,更恨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青州基业,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都是些废物!一群没用的废物!”慕容彦达一边赶着马,一边忍不住破口大骂,“秦明那厮叛逆,城中守军为何不拼死抵挡?本官待他们不薄,竟敢临阵脱逃!”
一直跟在慕容彦达身边的高幕僚,见自家知府大人这般模样,生怕被他怪罪,赶忙劝道:“大人,这实是梁山贼寇势大,非我等人力可挡。想那秦明本是朝廷命官,尚且降了梁山,何况城中那些普通将士?再者,昨夜局势混乱,人心惶惶,守军溃散也在情理之中。大人您能及时脱身,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如今咱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待到了登州,有澄海军和平海军两支禁军精锐,定能将这伙贼寇一举荡平,收复青州。到那时,大人您的基业不仅能失而复得,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获朝廷嘉奖呢!”
此时的慕容彦达,恰似那赌坊里的赌鬼,但凡听到能翻盘的话,便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也不管真假,就信以为真。高幕僚这一番话,瞬间让慕容彦达有了几分底气。
“你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那登州知州与我素有交情,到了那里,定能借得兵马!待我重整旗鼓,定要将梁山贼寇碎尸万段,夺回青州城!还有那些降贼的守军,尤其是秦明,本官定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罢,慕容彦达狠狠一鞭抽在马臀上,那马吃痛,嘶鸣一声,又踉踉跄跄向前奔去。
众人快马加鞭又逃了一阵,只因出来匆忙,没带多少吃食,不多时便人困马乏。慕容彦达此时腹中饿得咕咕直叫,嘴唇干裂起皮,连骂人的力气都弱了几分。其他亲兵更是面色惨白,忍不住抱怨道:“大人,这马实在跑不动了,再这么下去,不等梁山贼寇追来,咱们自己就先累死了!”
“休得休息,那些贼寇追得紧,一旦停下,我等岂不是任人宰割?”慕容彦达眼睛赤红,声音嘶哑却依旧蛮横,“谁再敢提休息二字,休怪本官军法从事!”亲兵们被他厉声呵斥,只得咬牙强忍,只是胯下的马儿已经摇摇欲坠。
高幕僚此时也早已没了力气,他本是一介文人,何曾受过这般颠沛流离之苦,此刻只觉双腿似灌了铅般沉重,嗓子眼干得冒火。他望着慕容彦达那失魂落魄却依旧蛮横的模样,心中暗自叫苦,却又不敢违抗,只得强打精神劝道:“大人,您瞧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便是再往前赶,马儿也未必撑得住。万一马倒了,咱们徒步而行,岂不是更慢?不如寻个隐蔽之处稍作歇息,饮些水,吃点干粮,让马儿也缓口气,如此才能跑得更远。”
“这荒郊野岭的,哪有什么隐蔽地方。都速速赶路,莫要再啰嗦!”慕容彦达依旧不肯,如今他早被吓得破了胆,哪敢停留片刻。
那高幕僚正打算再劝时,却见前方突然来了一队人马,众人顿时吓得不知所措,纷纷勒住马缰,握紧了腰间的佩刀。慕容彦达更是面色煞白,险些从马背上栽倒,颤声问道:“是……是梁山的追兵吗?”
高幕僚强作镇定,眯眼望去,只见那队人马约数百人,身着官军服饰,忙对慕容彦达道:“大人莫慌,看他们衣甲旗帜,似是官军!”
对面似乎也发现了他们,为首一人打马迎上前来,隔着老远便高声喊道:“我乃清风寨知寨刘高,奉青州知府大人钧令前往青州驻防,前方何人?还不速速让开道路,免了冲撞我大军!”
慕容彦达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险些喜极而泣。挣扎着从马背上直起身,嘶哑着嗓子回应道:“刘高!是我!我乃慕容彦达!快来速速救我!”说罢,也顾不得体面,挥舞着手臂朝着刘高的队伍拼命呼喊。
刘高见状,立马策马奔至近前,见慕容彦达形容狼狈,衣衫不整,身后亲兵寥寥无几,不禁面露诧异,翻身下马行礼道:“知寨刘高,参见知府大人!大人您怎会在此地?”
见到来者是自己人,慕容彦达一伙人瞬间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下来,不少人腿一软差点从马上跌下去。那慕容彦达更是如同见到了救星,声音都带着哭腔:“刘高贤弟,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梁山贼寇破了青州,我等拼死才逃得性命!你来得正好,快速速带我回清风寨!”
听到慕容彦达说青州被攻破,刘高大惊不已,当即愣在原地。还是那高幕僚反应快,连忙上前一步,对着刘高拱手道:“刘知寨,情况紧急!还不速速带大人回寨,后面还有贼寇追兵,迟则生变!”
刘高闻言也回过神来,急忙招呼亲兵牵过一匹备用的骏马,亲自扶着慕容彦达换乘,迅速带领大军返回清风寨去。
就在这伙人离开此地没多久,时迁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远远看到慕容彦达一伙被刘高接走,时迁知道自己这伙人势单力薄,硬追上去无异于羊入虎口,当即便勒住马缰,不再追赶。
身旁的百户低声问道:“头,咱们还追吗?”
“当然要追。”时迁看着慕容彦达远去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唾沫,“这老贼当真狡猾得紧,咱们这三十几号人居然还能让他给跑了。不过此处为何还有大军接应,莫不是那老贼留的后手?”
此时,锦衣卫中一个青州本地汉子开口道:“头,你有所不知。这前面不远处有座山,名为清风山,山上设有清风寨,乃是青州地界的一处重要隘口,寨主正是那刘高。此人平日里与慕容彦达往来密切,狼狈为奸,想必刚刚那官军定是清风寨的兵马。”
“清风寨?就算这老贼是去东京,也得把他揪出来!传令下去,先派人回青州向寨主禀报此处情况,告知慕容彦达已被清风寨刘高接走,让寨主定夺下一步计划。剩下的人随我一同继续跟踪那老贼,密切监视这伙人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