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真瘫倒在地，胸膛如同破风箱般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周身撕裂般的痛楚，每一次呼气都带着浓郁的血腥与能量杂质混合的浊气。意识如同沉入泥沼，昏沉而滞重，唯有丹田内那颗刚刚凝聚成型的物事，如同一个冰冷而粗糙的异物，时刻提醒着他方才经历了一场何等惨烈的“成功”。
他勉强凝聚起一丝残存的神念，沉入气海。
那里，原本浩瀚奔腾、色彩斑斓的灵液漩涡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颗孤零零悬浮在中央的…东西。
鸽卵大小，形态倒是浑圆，可那颜色…是一种毫无生机、死气沉沉的灰暗。并非玉石般的温润灰，也非金属的冷冽灰，而是更像河滩上被水流冲刷了千万年、失去所有棱角却也磨灭了所有光泽的顽石，甚至表面还带着些许坑洼与极其细微的、仿佛内部仍在不断冲突崩裂的隐晦纹路。
它静静地悬在那里，没有预料中金丹应有的沛然道韵，没有光华流转，没有与周身经脉灵气产生那种水乳交融、圆融如意的共鸣感。反而像是一块塞在河道中央的巨石，阻碍着灵力的自然运转。李玄真尝试着调动一丝灵力流过它，反馈回来的是一种艰涩、膈应的阻滞感，仿佛灵力需要极其费力才能穿透这层粗糙的外壳，所能调动的力量，比起筑基巅峰时，虽有提升，却远远低于预期，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不协。
这就是金丹？
老子九死一生，融汇万妖之气，纳尽地火冰魄，差点把自己练得爆体而亡，就结出这么个玩意儿？
一股极致的荒谬感和强烈的失望瞬间冲垮了方才强行支撑的意志。李玄真猛地睁开眼，哇的一声，又喷出一口淤血，脸色灰败得吓人。
“狗蛋哥！”王铁柱吓得连忙凑近，手忙脚乱地想找丹药，却发现库存早已在之前疗伤和突破准备中消耗殆尽。
大黑也拖着伤体挪近几步，巨大的熊头低下来，湿热的鼻息喷在李玄真脸上，喉咙里发出低沉而焦灼的呜咽声。
李玄真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暂时死不了。他挣扎着坐起身，靠着冰冷的石壁，再次内视那颗灰扑扑的“石头”，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石头？老子费这么大劲，结了个结石？！”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干涩，“这玩意儿…能砸人不？”他甚至冒出一个荒诞的念头，若是把这“金丹”抠出来当板砖使，怕是比现在用它来运转灵力更顺手些！意识里仿佛真有条看不见的弹幕飘过——“恭喜宿主获得本命法宝·金丹板砖！”
自嘲归自嘲，现实却冰冷得让人窒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境界确实突破了那道门槛，生命层次得到了跃迁，寿元大增，神识范围也拓展了不少。但金丹的品质，几乎决定了一个修士未来的潜力和同阶战斗力的上限。下品金丹，还是如此怪异、仿佛掺杂了无数杂质的下品石丹，意味着他的道途可能就此局限，别说去窥探那“飞升骗局”的真相，就是能否顺利修炼到元婴境都成了未知数，更别提同阶之争了——他现在甚至怀疑，自己这副状态，能不能打得过全盛时期的那位筑基巅峰魔修都要两说。
“下品金丹…潜力有限…”李玄真咀嚼着这几个字，眼中满是不甘与憋屈，“难道老子以后就顶着这石头疙瘩混日子？走到哪都跟人说‘哎呦您瞧，我这金丹长得比较低调’？”
不行！绝对不行！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一路走来，多少次险死还生，多少次歪打正着，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知道了这天地间可能隐藏着巨大的阴谋，自己怎能就甘心止步于此，未来变成别人棋盘上的柴薪？
“肯定有办法…”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忍着神魂与肉身的双重虚弱，开始仔细回溯整个结丹过程。
问题出在哪里？能量太杂！《混元功》海纳百川是不假，来者不拒，什么妖兽血气、草木精华、地脉之气、龙气、地火、冰魄…统统照单全收。结丹的过程，就是将这些属性迥异、甚至彼此冲突的能量强行压缩、融合在一起。自己做到了，但显然做得不够好，或者说，《混元功》本身似乎也缺乏一种能将如此庞杂能量完美淬炼、提纯到极致的手段，导致融合后的产物粗糙不堪，灵性大失。
就像一个手艺粗糙的铁匠，得到了一堆金银铜铁、甚至还有木头石块的杂料，胡乱扔进炉子里烧融成一坨，冷却后虽然硬邦邦的像个铁疙瘩，但内部结构松散，杂质遍布，根本算不上是一件合格的兵器。
“需要更强大的‘容器’…或者更高效的‘催化剂’…”李玄真眼神闪烁，苦苦思索，“要么，有一种力量能将这些杂质彻底锻打、剔除出去；要么，有一种更高层次的力量，能强行统合这些属性，令其发生本质上的蜕变…”
可这样的力量，去哪里找？地火灵髓和冰魄石已经是他目前能接触到的最顶尖的天材地宝了，可它们也仅仅是提供了能量，并未能从根本上解决融合的问题。
难道真要如那血煞手册里暗示的，走那掠夺、吞噬的邪路，以极端情绪和煞气来强行熔炼？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他狠狠掐灭。那样即便成了，结出的也不是金丹，而是魔物，与自毁无异。
一时间，前路似乎被迷雾笼罩。突破的喜悦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深深的郁闷与一筹莫展的茫然。他靠着石壁，看着洞顶水帘透下的、摇曳破碎的光影，第一次在修为突破后，感到了一种无力的疲惫。
王铁柱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生起一小堆火，烤着仅存的几块干粮，肉香弥漫开来，却丝毫勾不起李玄真的食欲。大黑趴在一旁，舔?着自己依旧隐隐作痛的伤口，时而抬头看看一脸晦气的李玄真，熊眼里透着不解与担忧。二哈则没心没肺地围着那点肉香打转，尾巴摇得飞起。
团队的未来，似乎随着这颗意外的“石丹”，蒙上了一层阴影。李玄真叹了口气，难道真的只能顶着这颗下品金丹，勉强在这修真界底层挣扎求存，直至某一天成为那“局”中之“薪”吗？
他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