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沙煞团巡夜使口中榨出的情报,像一幅粗糙却危机四伏的画卷,在李狗蛋脑海中缓缓展开。哭泣戈壁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险地,是那条横亘在戈壁与陨仙山脉之间,被称为“葬沙河”的干涸古河道。
据那崩溃的小头目交代,葬沙河并非完全干涸,地下深处有暗流涌动,在某些特殊地段甚至会形成致命的流沙陷阱和毒瘴。更危险的是,那里是几股势力活动的边缘地带,除了沙煞团,还有一个名为“血牙”的沙匪团伙以及一些独来独往的亡命徒经常出没。而“裂谷”,则是沙煞团在陨仙山脉最外围的一个重要据点,类似于一个前哨站兼黑市交易点,由一位金丹初期的副团长坐镇。
“看来想悄无声息摸进去,没那么容易。”李狗蛋将被打晕捆好的四名俘虏塞进驿站一个隐蔽的坍塌地窖,顺手布下个简易的隐匿禁制,能撑多久算多久。他不敢久留,天已微亮,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暴露的据点。
根据口供和兽皮卷地图的比对,他们调整了方向,不再直线前进,而是选择了一条更为曲折、靠近戈壁与山脉交界处风化岩群的路线,希望能避开沙煞团主要的巡逻路线。一路上,气氛凝重了许多。王铁柱不再多话,只是紧紧跟着,努力调整呼吸,适应着高速行进对体能的消耗。二哈和大黑也显得格外警惕,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戈壁的地貌开始发生变化,平坦的沙砾地逐渐被起伏的丘陵和巨大的、被风侵蚀成千奇百怪形状的岩石群所取代。空气中那股干燥的土腥味里,隐隐混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硫磺和腐朽物混合的怪异气味。天色也变得有些昏黄,并非沙尘,而是一种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的瘴疠之气。
连续两日,他们昼伏夜出,小心潜行。途中,李狗蛋尝试感应怀中的“戊土之烬”,那温热的触感依旧,但并未出现兽皮卷上所说的“共鸣”。或许是因为距离其他“薪火”据点还太遥远,也或许是这“戊土之烬”受损过于严重,感应能力大减。
在翻过一道布满黑色砾石的山梁后,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即使早有心理准备,李狗蛋心中仍是一凛。
一条巨大、宽阔得超乎想象的峡谷横亘在前方。峡谷两岸是高达数百丈的、色彩斑斓的陡峭崖壁,呈现出一种被某种巨大力量撕裂后的狰狞形态。谷底并非坚实的土地,而是望不到边的、如同凝固了的波涛般的沙海,只是这沙海的颜色并非金黄,而是呈现出一种暗红、赭黄、灰黑交织的诡异色调,仿佛被无数岁月的鲜血和战火浸染过。这就是葬沙河古河道。
河床之上,看不到任何植被,只有一些奇形怪状、如同枯骨般的白色巨石零星散布。空气中那股怪味在这里变得格外浓郁,吸入肺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灼烧感。即使相隔甚远,也能感觉到一股沉郁的死寂和若有若无的煞气从峡谷中弥漫上来。
“好……好吓人的地方。”王铁柱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二哈不安地刨着爪子,冲着峡谷方向低吠。连大黑都显得有些焦躁,用鼻子使劲嗅着空气中的气味。
“地图上标注的渡河点,应该在那个方向。”李狗蛋指向左侧下游,那边隐约可见河道似乎收窄了一些,两岸崖壁上有一些类似天然石桥或小径的痕迹。“都打起精神,这地方不对劲。”
他深吸一口气,混元功缓缓运转,将那股不适感驱散。怀中的戊土之烬似乎也感应到了外界环境的变化,散发出的温热气息稍微活跃了一丝,帮助他稳定心神。
他们沿着峡谷边缘,在嶙峋的怪石阴影中小心向下游摸去。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这片古河道的诡异。寂静,死一般的寂静。连戈壁上常有的风声,在这里都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了。
突然,李狗蛋脚步一顿,猛地抬手示意停下。他的神识捕捉到前方数百丈外,靠近一处疑似渡口的地方,传来一阵微弱的灵力波动和……极其轻微的金铁交击声!
有情况!
他示意王铁柱和二哈、大黑原地隐蔽,自己则如同壁虎般贴着一块巨岩,将神识凝聚成一线,小心翼翼地探查过去。
只见在那处河道相对较窄、有一道天然石梁连接两岸的地方,正上演着一场追杀!被追杀的一方,约有七八人,衣衫褴褛,大多带伤,护着中间一个看似受伤更重的身影,且战且退,正向石梁方向突围。他们的功法路数透着一种古朴和坚韧,灵力属性偏重于土、金,防御极强,但攻击似乎有些后继乏力。
而追杀者,则有十余人,衣着杂乱,但出手狠辣刁钻,灵力属性混杂,带着一股明显的血腥煞气,正是那小头目描述中的“血牙”沙匪的特征!为首一个独眼壮汉,手持一柄门板似的巨刃,修为已达筑基后期,攻势狂猛,每次劈砍都让那些逃亡者险象环生。
“嘿,玄龟营的余孽!跑不了啦!把‘钥匙’交出来,爷爷给你们个痛快!”独眼壮汉狂笑着,巨刃带起一道血色罡风,将一名试图阻拦的逃亡者连人带兵器劈飞出去,眼看是不活了。
玄龟营?钥匙?
李狗蛋心中一动。玄龟营……这个名号,他似乎在那玄甲军的兽皮卷上看到过零星记载,是玄甲军中一支以防御和工事构筑闻名的后勤辅助部队!难道这些被追杀的人,竟是万年前玄甲军的后裔或相关传承者?
就在这时,被护在中间那道重伤的身影似乎因同伴被杀而情绪激动,猛地抬起头,露出了一张年轻却满是血污和坚毅的脸。他手中紧紧攥着一样东西,那东西……在李狗蛋神识扫过的瞬间,他怀中的戊土之烬,竟然猛地温热了一下!虽然极其微弱,一闪而逝,但确确实实是产生了某种感应!
那年轻人手中之物,似乎是一块残缺的、颜色暗沉的金属符牌,样式古朴!
“遗脉……钥匙……共鸣?”数个线索瞬间在李狗蛋脑中串联起来。难道这些被追杀的人,就是兽皮卷上所说的“陨仙遗脉”?他们手中的“钥匙”,又是什么?与“薪火”有关?
眼看那独眼壮汉再次举起巨刃,狞笑着劈向那受伤的年轻人,而年轻人的同伴们已是强弩之末,难以抵挡。
管还是不管?
电光火石间,李狗蛋做出了决断。无论是因为那微弱的共鸣,还是因为“玄龟营”这个可能与玄甲军有关的名字,抑或是单纯对沙匪的厌恶,他都不能坐视不理。
“柱子,你和大黑留在此地接应,看准时机用我给你的符箓远程骚扰。二哈,跟我上!”
话音未落,李狗蛋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从岩石后射出!为了不暴露全部实力,他依旧将气息压制在筑基后期,但速度却爆发到极致,目标直指那独眼壮汉!
“血牙的杂碎,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李狗蛋一声清啸,声震峡谷,同时手中已扣住了那枚乌沉沉的板砖。
那独眼壮汉显然没料到附近还藏着人,而且是直接冲他来的!感受到李狗蛋那并不逊色于他的灵力波动和凌厉气势,他心中一惊,劈向年轻人的巨刃不得不中途变向,横斩向疾冲而来的李狗蛋!
“哪里来的野小子,敢管血牙的闲事!找死!”
巨刃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眼看就要将李狗蛋拦腰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