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内一片死寂,只有姜汤的热气在阳光下袅袅升腾,带着辛辣又温暖的气息。
玄霄死死盯着那两碗并排摆放的汤,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羞辱?
这绝对是羞辱!
用这种凡人才需要的、廉价的汤药来施舍他,不就是想看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吗?他们一定在背后嘲笑他,嘲笑他这个炼虚仙尊竟然会像个弱不禁风的凡人一样病倒!
怜悯?
更让人无法忍受!
他玄霄,何须他人怜悯?尤其是谢遇安和林妙妙的怜悯!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应该立刻把这两碗碍眼的汤掀翻!把它们连同石桌一起砸个粉碎!用实际行动表明他的傲骨和决绝!
可是……
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痛,鼻子堵塞得呼吸不畅,脑袋一阵阵发晕发沉,四肢百骸都泛着酸软无力……这种久违的、属于肉体凡胎的脆弱感,正在一点点蚕食他的意志。
那姜汤散发出的、带着灵枣清甜气息的辛辣味道,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不断诱惑着他干涩的喉咙和冰冷的身体。
喝了吧……喝了就能舒服点……
就喝一口……没人会知道……
不!绝不能喝!这是妥协!是认输!
两种念头在他脑中激烈交战,让他本就因生病而混沌的思绪更加混乱。
时间一点点过去,姜汤的热气渐渐变淡。
最终,身体的痛苦和那点对温暖的渴望,压倒了他那点摇摇欲坠的骄傲。
他像是做贼一样,飞快地左右看了看(虽然洞府里只有他一人),然后猛地伸出手,端起离自己最近的那碗汤——是林妙妙放下的那一碗。
碗壁传来的温热触感,让他冰凉的指尖微微一颤。
他闭上眼,仿佛饮下的是穿肠毒药一般,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悲壮,仰头“咕咚咕咚”地将那碗姜汤一饮而尽。
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舒适的暖意,辛辣的气息冲开了鼻塞,灵枣的微甜缓和了姜的刺激。一股暖流从胃部向四肢蔓延,驱散了些许寒意,让他僵冷的身体似乎都松弛了几分。
……确实,舒服多了。
然而,这片刻的舒适带来的,不是感激,而是更汹涌的羞耻和难堪!
他,玄霄,竟然真的喝了他们送来的汤!还是林妙妙的那一碗!
巨大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他。
他猛地将空碗掼在地上!
“啪嚓!”一声脆响,白玉碗四分五裂。
仿佛这样,就能抹去他刚才那“懦弱”的行为。
他看着地上碎裂的瓷片,又看向石桌上谢遇安留下的那碗已经微凉的姜汤,胸口剧烈起伏,眼圈不受控制地红了。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打一棒子给颗甜枣吗?先是在他面前举行那该死的典礼,让他像个傻子一样在外面吹冷风,然后又跑来假惺惺地送什么姜汤!
他们把他当什么了?!可以随意戏弄的玩物吗?!
委屈、愤怒、不甘、还有那该死的、因为一碗汤而升起的一丝微弱暖意……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心口灼烧。
他终于再也忍不住,眼泪混合着尚未擦干的鼻涕(是的,他还在流鼻涕),一起落了下来。他不想哭的,可是生病的人总是格外脆弱,情绪也更容易失控。
他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对着空无一人的洞府,对着那碗剩下的姜汤,更对着早已离去的两人,用带着浓重鼻音和哭腔的声音,嘶哑地喊道:
“谢遇安!林妙妙!”
“你们……你们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们!”
“这……这不过是你们的伪善!”
“我玄霄……与你们势不两立!”
“今日之辱……他日必百倍奉还!”
“阿——嚏!!!”
最后,以一个响亮的、带着泪意的喷嚏,为这场单方面的“宣战”画上了一个无比狼狈的句号。
他哭着,骂着,打着喷嚏,在空荡的洞府里,上演着一出无人观赏的悲情独角戏。
而此刻,早已回到万象天,正分享着一碟新研制出的“星空软糖”的林妙妙和谢遇安,对此一无所知。
林妙妙咬着q弹的软糖,含糊不清地问:“你说,他喝了吗?”
谢遇安拿起丝帕,擦掉她嘴角一点糖渍,微微一笑:“大概吧。”
至于喝了之后是感激还是更恨他们?
那就不关他们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