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煞魔尊听到谢遇安想见玄铁柱,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精彩,混杂着痛苦、无奈和一丝“你们马上就能体会到我的感受”的幸灾乐祸。他挥挥手,示意一个亲卫魔兵去叫人。
等待的间隙,厉煞魔尊忍不住又开始大倒苦水,从粉色河马厕所讲到荧光铠甲,从毒晕魔兵的艺术口粮讲到王座亮片彩带,简直是字字血泪。
林妙妙听得津津有味,只觉得这玄铁柱简直是个人才,凭一己之力能把魔界搅得天翻地覆,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种本事。
不多时,殿外传来一阵叮铃哐啷的声响,还夹杂着哼唱跑调的诡异小曲。紧接着,一个身影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正是玄铁柱。
他今日的造型依旧“惊艳”。身上套了件不知从哪个废弃魔傀儡身上扒下来的、锈迹斑斑还带着几个窟窿的胸甲,下面穿着一条用各种颜色魔兽皮拼接而成的、仿佛乞丐装的裤子,脖子上还挂着一串用小型魔兽头骨和荧光石串成的、长度及腰的“项链”。脸上似乎还抹了点不知名的彩色矿物粉末,看起来……十分有“部落风情”。
“魔尊大人!您找我?”玄铁柱声音洪亮,眼神灼热,完全无视了殿内的谢遇安和林妙妙,目光直接锁定在厉煞魔尊身上,“是不是终于想通了,要全面推行在下的‘魔界新美学运动’了?我连口号都想好了!‘告别黑暗,拥抱彩虹!魔界颜值,由我守护!’”
厉煞魔尊嘴角狠狠一抽,感觉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直跳。他强忍着把这家伙再次踹出去的冲动,僵硬地指了指旁边的谢遇安和林妙妙:“这二位是清岚宗的贵客,谢道友和林道友。”
玄铁柱这才把目光转向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尤其是在谢遇安那身素雅整洁、气质出尘的装扮上停留了片刻,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些不满地摇了摇头。
“啧,清岚宗的审美……还是这么保守、拘谨、缺乏想象力。”他小声嘀咕了一句,但音量足以让殿内所有人都听到。
林妙妙:“……” 很好,这嫌弃的语气,这自信的态度,果然是玄霄的亲戚,一脉相承的审美自信!
谢遇安倒是面色不变,甚至还对玄铁柱微微颔首,语气平和:“玄道友的创作,确实……独具特色。”
玄铁柱一听,眼睛顿时亮了,仿佛找到了知音(错觉)!他立刻凑到谢遇安面前,开始滔滔不绝地阐述他的“魔界新美学”理论,从色彩心理学讲到结构主义,从魔界历史讲到未来展望,口若悬河,唾沫横飞。
谢遇安始终面带微笑,安静地听着,偶尔还会提出一两个看似专业、实则引导性极强的问题,让玄铁柱更加兴奋,说得更加起劲。
厉煞魔尊和林妙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厉煞魔尊是没想到谢遇安居然能忍受这魔音贯耳,甚至还听得“津津有味”?
林妙妙则是看出来了,她家老公这是又在挖坑了!而且挖得不动声色!
果然,在玄铁柱讲到最激动处,手舞足蹈地描述他理想中“七彩魔都”的蓝图时,谢遇安适时地、轻描淡写地插了一句:
“玄道友的理念确实超前。不过,据谢某所知,妖界万华迷境,景色瑰丽,物种繁多,色彩之丰富远超魔界,且妖王胡月陛下,对各类‘艺术形式’包容性极强,或许……那里才是玄道友理念的最佳实践之地?”
玄铁柱的声音戛然而止。
妖界?万华迷境?色彩丰富?包容性强?
他的眼睛瞬间迸发出比魔界血月还要亮的光芒!
“对啊!妖界!我怎么没想到!”他猛地一拍大腿(差点把那条破裤子拍裂),“魔界的基础色调还是太单一了!限制了在下的发挥!妖界!那里才是艺术的沃土!”
他激动地抓住谢遇安的袖子(被谢遇安不动声色地拂开):“谢道友!不!谢知音!您真是我艺术道路上的明灯!请问,去妖界怎么走?需要办什么手续吗?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厉煞魔尊在一旁听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就……搞定了?困扰他这么久的问题,谢遇安三言两语就解决了?还要主动打包去妖界?!
他看向谢遇安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敬畏和……感激!
谢遇安微微一笑,指尖弹出一缕微光,没入玄铁柱眉心:“此乃去往妖界的简易星图,以及一封给妖王胡月的引荐信。玄道友持此前往,胡月陛下定会热情接待。”
玄铁柱如获至宝,捧着那缕微光,激动得浑身发抖,对着谢遇安连连鞠躬:“多谢知音!多谢知音!我这就出发!魔尊大人,告辞了!愿我的艺术能在妖界绽放!”
说完,他头也不回,叮铃哐啷地冲出大殿,看样子是立刻就要去奔赴他的“艺术沃土”了。
大殿内,瞬间恢复了清净。
厉煞魔尊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压在心口几个月的大石终于被搬走了!他看向谢遇安和林妙妙,眼神无比真诚:“谢道友,林道友,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得着本尊的地方,尽管开口!”
他立刻命人取来一个储物袋,里面装满了魔界特产和一笔丰厚的灵石,作为“咨询费”奉上。
林妙妙美滋滋地收下,觉得这趟“魔界出差”真是值回票价!
事情办完,两人婉拒了厉煞魔尊设宴款待的提议,决定在魔界随便逛逛再回去,就当是旅游了。
他们收敛气息,如同普通魔修(?),行走在魔界一座规模不小的城池街道上。魔界的风土人情与修真界大不相同,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正当林妙妙在一个卖“魔焰糖”(一种吃起来舌头会冒小火苗的糖果)的摊子前驻足时,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和……不太成调的琴声?
她好奇地循声望去,只见街道拐角处围了一小圈魔修,圈中央,一个身影正抱着一把破旧的魔骨琴,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地弹唱着。
那身影……有点眼熟。
林妙妙眯起眼睛仔细一看,乐了。
哟!
这不是那位在清岚宗彻底摆烂的“前夫哥”吗?!
他怎么跑到魔界来了?还在……街头卖艺?!
只见前夫哥穿着一身比在清岚宗时还要破旧的法袍(可能是在魔界混得不好),胡子拉碴,头发也只是随便束了一下,显得十分潦倒。他弹琴的手法生疏,歌声更是五音不全,跑调跑到姥姥家去了。
他唱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曲子,歌词含混不清,调子七歪八扭,听得周围的魔修们眉头紧锁,表情痛苦。偶尔有几个好心的(或者耳朵不太好使的)魔修,会丢下一两块下品魔石在他面前的破碗里。
前夫哥也不在意,有人给钱就点点头,没人给就继续自弹自唱,一副“我摆烂我快乐”的超然姿态。
林妙妙看得啧啧称奇,对谢遇安低声道:“没想到他摆烂都摆到魔界来了……这心理素质,可以啊!”
谢遇安看着前夫哥那副彻底放飞自我的样子,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淡然。
人各有志。
或许对于前夫哥而言,这种无拘无束、混吃等死的日子,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归宿。
两人没有上前相认,只是如同普通的看客一般,驻足听了一小会儿那魔音灌耳的“演奏”,然后林妙妙实在受不了,拉着谢遇安赶紧离开了。
前夫哥依旧闭着眼,沉浸在自己(难听)的音乐世界里,对曾经的“白月光”和“情敌”的路过,毫无察觉。
或许,对他而言,不知道,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