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煦言的顶层公寓,如同他本人一样,充斥着一种极致的冷感与秩序。开阔的客厅以黑白灰为主色调,线条利落得没有一丝冗余,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浦江夜景,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冰幕隔绝,透不进半分暖意。
楚南栀的行李少得可怜,只有一个28寸的行李箱和一个随身的帆布包,与她“楚家大小姐”的身份毫不相符。她像是参观博物馆一样,慢悠悠地踱步,指尖划过冷冰冰的大理石台面,评价道:“郑总品味不错,就是……有点像高级样板间,缺了点人味儿。”
郑煦言没理会她的点评,他坐在那张价值不菲的意大利定制沙发上,面前的水晶茶几上,已经摆放着一份装帧精美的文件。他抬眸,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地落在她身上。
“过来,签字。”
楚南栀撇撇嘴,走过去,懒散地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里陷了进去,拿起那份文件。封面上几个醒目的黑体字:《婚前财产约定及共同生活协议》。
她饶有兴致地翻看起来,速度很快,直到目光停留在被加粗标注的第三条上:
第一条:双方居住于同一住宅内,但严格分房睡,未经允许不得进入对方卧室及书房。
第二条:互不干涉对方私人生活、社交及事业决策。
第三条:婚姻关系维持三年。期满后,若无双方书面同意延期,则自动解除婚姻关系,女方自愿放弃一切财产分割权利。
楚南栀抬起头,脸上看不出喜怒,反而带着点如释重负的轻松:“就这?正合我意。”她甚至没有再看后面的细则,直接从帆布包里摸出一支可爱的卡通圆珠笔,在签名处唰唰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笔迹流畅带着点慵懒的弧度,与这份冰冷协议的格调格格不入。
她的爽快,反而让准备迎接质疑或讨价还价的郑煦言微微一怔。这女人,到底是真的没心没肺,还是另有所图?
楚南栀将签好的协议推回到他面前,身体向后一靠,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好了吧?郑总,我的房间是哪间?飞了十几个小时,时差还没倒过来,困了。”
郑煦言没有去看协议,他的视线紧紧锁住她,试图从那张漫不经心的脸上找出任何一丝伪装的痕迹。客厅顶灯的光线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阴影,他忽然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几步便走到了楚南栀的沙发前。
他俯身,双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那股熟悉的、带着雪松和冷冽烟草味的气息瞬间将楚南栀包裹。
“楚南栀,”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刻意的、缓慢的审问意味,“签字这么痛快,是早就习惯了这种‘互不干涉’的相处模式?”他顿了顿,几乎是咬着牙,抛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头三年的刺,“听说,你当年在沪大,渣过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楚南栀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她微微挑眉,仰头迎上他逼视的目光,那双杏眼里没有惊慌,只有一丝了然和淡淡的嘲讽:“郑总还真是……关心我的过往。怎么,领证前没调查清楚?现在才来秋后算账,是不是有点晚了?”
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凑近了一点点,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的目光在他紧绷的俊脸上扫过,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却带着钩子。
“不过,郑总大可放心。”她红唇微启,语气慵懒又笃定,“我对您这种……高度自律、严谨精确、一切皆可量化的‘顶级精英型号’,严重过敏。所以,‘互不干涉’这条,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她的话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破了郑煦言营造的压迫氛围,也再次划清了两人的界限。
郑煦言眸色一沉,撑在扶手的手背青筋微显。楚南栀却已经趁着他一瞬的凝滞,像一尾滑溜的鱼,从他手臂下的空隙钻了出来,拎起自己的行李箱。
“晚安了,郑总。”她拖着箱子,头也不回地朝着看起来像是客房的方向走去,“预祝我们,未来三年,‘合作’愉快。”
看着她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郑煦言缓缓直起身,整理了一下丝毫未乱的西装袖口。客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以及那份已经签好字的、象征着三年界限的协议。
楚南栀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过敏”?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这场被迫开始的婚姻,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有趣一点。他倒要看看,这场“过敏”,最终会是谁先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