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锐坐在后座，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他能感觉到司机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冷漠，这是林晟身边人特有的。
他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故意用向前探询：“我爸…他今天在家吗？”他知道对方大概率不会回答。
果然，司机如同没听见一般，目光紧盯着前方路况，没有任何回应。他是林晟最忠实的工具之一，只听命于林晟本人。对于林晟的儿子，他没有义务，也通常不被允许进行工作以外的任何交流。
然而，司机的职业敏感度极高。在连续经过几个路口后，他通过后视镜和侧镜，敏锐地察觉到后方一辆普通的灰色轿车有些异常——它始终保持着固定的、不远不近的车距，车速也与他们同步，如同一个甩不掉的影子。三个路口同路或许是巧合，但这种刻意的距离维持，就绝非偶然了。
上司正在被人追踪？念头一闪而过。司机立刻用拨通了林晟的电话。
“林总，后方发现可疑车辆，连续三个路口同路，刻意保持车距。听您指示。”
电话那头，林晟轻笑：“哦？这么快就有小尾巴了？试试他吧，看他跟不跟得上你的技术。”说完，便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指令明确。
下一秒，司机眼神一凛，猛地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强大的推背感瞬间将林锐狠狠按在后座椅上！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般骤然加速，在下一个路口，司机又是一个毫无预兆的极限右转，轮胎甚至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紧接着在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路旁猛地刹停！
“呃！”林锐毫无防备，在后座被惯性甩得撞向一侧车门，差点咬到舌头，身上有些疼痛，他怒喊：“你！你怎么开的车？！”
司机透过后视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只吐出两个字：“闭嘴。”然后，他便屏住呼吸，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后视镜和路口，等待着那人是否会因为他们的突然消失而慌乱地跟进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路口始终没有出现那灰色的踪影。
“奇怪…”司机低声自语，眉头微蹙。难道是自己太敏感，判断错了？那真的只是一辆巧合同路的车？
谨慎起见，他又在原地停留了两分钟，确认再无异常后，才重新启动引擎，缓缓驶回主路，恢复了正常行驶速度。
林锐揉着被撞疼的地方，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这突如其来的飙车和急停绝非正常。但他看着司机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只能将疑问压回心底。
而几乎就在林家司机猛地加速的同一时间，后方那辆看似普通的灰色车辆里，负责跟踪的“马”眼神骤然锐利。
“暴露了。”他心中瞬间闪过这个判断。对方突然的、极具攻击性的驾驶方式，是典型反跟踪试探手段。
陷阱！不能跟！
“马”没有丝毫犹豫，几乎凭借本能，在对方右转前的瞬间，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迅速并线，拐进了旁边一条狭窄的支路，然后在不起眼的角落边稳稳停下，熄火。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沓。
他冷静地坐在驾驶座上，如同融入阴影的磐石，通过路口的缝隙观察主路上的车流。他赌的是，对方只是试探，并不会真的长时间停留在。
果然，几分钟后，透过设备传回的模糊影像，他看到林家的车重新出现，并汇入了车流。
“马”没有立刻跟上。他知道，经过刚才的试探，司机此刻的警惕性正处于最高点。他选择了一条平行的、稍微绕远但更隐蔽的路线，重新计算了时间和车速，确保自己能够在下一个关键节点，再次悄无声息地缀上目标，或者至少，锁定他们最终的大致区域。
——
林锐刚下车就被等候的两名力道惊人的手下几乎是拖拽着进了家门。别墅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远处城市的霓虹透进些许微弱的光，勾勒出家具冰冷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他的眼睛尚未适应黑暗，就被粗暴地压着肩膀，膝盖重重地磕在冰凉坚硬的地板上，被迫面向客厅中央那个模糊而威严的身影——那是林晟，他坐在那张宽大的单人沙发上，如同蛰伏在阴影里的王，不，是恶魔更贴切。
“你们？你们要干嘛！放开我！”林锐挣扎着，愤怒和恐惧交织，声音在空荡的客厅里回荡。
林晟没有开灯，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冰冷得像手术刀划过皮肤：“你真是她生的？”这句话问得没头没脑，却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进了林锐心中最痛、最不容触碰的禁区。
关于母亲的一切，是林锐内心无法愈合的伤口，也是他对林晟最深恨意的来源。这句话瞬间点燃了他所有的理智，双眼因愤怒和痛苦而布满血丝，他猛地抬起头，尽管被压着，却用尽力气嘶吼反击：“呵！我是她生的毋庸置疑！倒是你！你真是我爸吗？！”
这句充满恨意和质疑的反问，如同引爆了炸药桶。
林晟的身影猛地动了！他甚至没有起身，只是迅捷无比地抬腿，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地扫向林锐的头部！
“砰！”一声闷响。
林锐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金星乱冒，剧痛袭来，整个人被这股大力踢翻在地，耳朵里嗡嗡作响，一时间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有你这么跟老子说话的？”林晟的声音似乎有些愉悦，仿佛很欣赏他的杰作，赋予背叛者伤痛。
林锐趴在地上，头晕目眩，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那两名手下再次上前，将他从地上粗暴地架起来，重新按跪在原地。
林晟缓缓站起身，踱步到林锐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身形挡住窗外洒进的月光，阴影完全将林锐笼罩。“林锐。我给你姓，给你这条命。你现在是想跟你老子作对？”
林锐勉强抬起头，忍着头上和身上的剧痛，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别提我妈！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妈怎么会…”他想质问，想控诉。
林晟猛地蹲下身，抬手就给了林锐一记极其响亮的耳光！力道之大，让林锐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渗出血丝。
紧接着，林晟冰冷的手指用力捏住了林锐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处在黑暗中的林晟，那双眼睛像两簇鬼火，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这张嘴，只有在背叛我的时候才这么能说会道么？吃里扒外的家伙。”
林锐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脸上是近乎疯狂的讥笑：“呵…那你把我也一同杀了啊！就像你逼死我妈一样！我妈为什么想跑？就是因为你是个疯子！你有病！”他豁出去了，将积压多年的恨意倾泻而出。
“病”这个字，似乎彻底激怒了林晟。他捏着林锐下巴的手指骤然收紧，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骨骼。他眯起眼睛，死死地盯着林锐，空气中弥漫着杀意。
几秒令人窒息的死寂后，林晟却缓缓松开了手，站起身。他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那两名架着林锐的手下立刻会意，其中一人迅速掏出一块浸透了乙醚的手帕，死死捂住了林锐的口鼻！
“唔…！”林锐剧烈地挣扎起来，但双臂被牢牢制住，窒息感和刺鼻的气味迅速剥夺了他的意识，视野变得模糊，最终彻底陷入黑暗。
就在这时，那名司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恭敬地站在一旁。
林晟看也没看晕倒在地的林锐，仿佛那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淡淡地问道：“尾巴呢？”
司机低头回应：“是的，林总。对方很警觉，我们试探时他立刻规避了，暂时甩掉了。但不确定是否还会跟上来。”
林晟重新坐回那张沙发，阴影再次将他吞噬。他语气平淡地下达指令：“那只在外面跑的，如果甩不掉跟着他的人，你们就把他先处理掉。干净点。”
“是！”房间内的三人，包括司机，异口同声地应道。
“嗯，”林晟似乎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把能动的资金，全部转移到‘那边’去。带上这个小兔崽子。”他指了指地上昏迷的林锐，“你们收拾好，先去‘那边’等我。”
“是！”
手下们立刻行动起来，将昏迷的林锐像扛麻袋一样扛起带离。
偌大的别墅，很快只剩下林晟一人，独自坐在中客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