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枫在公司待了一整天。从上午到傍晚，不断有部门员工拿着文件进来请示，大多是些合同审批、活动方案之类的小事，算不上决策性要务。
他起初还逐字逐句地看文件，问清来龙去脉才落笔。可到了下午，面对那些流程化的报表，他渐渐松了劲，签字的动作越来越快。
这种“做领导”的滋味，竟像有魔力似的，慢慢消解着他心里的焦灼。
他对林芸的执念淡了。他心想，林芸是成年人，有自己的选择，既然已经分手，已经不再有关系，何必非要把自己搅进去？林芸是死是活，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对于生命环和小雅，他本来就是计划要和小雅分开的，既然现在失去了联系，反倒省去了许多麻烦。不属于自己的，又何必去费力寻找？
傍晚离开公司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橘红色，姜枫的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心里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回到别墅，院子里空荡荡的，老顾已经下班了。客厅亮着暖黄的灯，餐桌上摆着四菜一汤，热气腾腾的，带着饭菜的香。
小岚系着围裙，正把最后一盘鱼端上桌，见他进来，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姜哥，你回来了。”
“做了这么多？”姜枫走过去，看了眼桌上的菜：红烧鱼、香菇青菜、宫保鸡丁，还有一碗冬瓜排骨汤，都是家常口味，却摆得整整齐齐。
“这是我昨晚看视频学了一晚上的新菜，”小岚显得有点紧张，“您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姜枫坐下，拿起筷子每样尝了一口。味道算不上惊艳，却也看得出用了心。
“不错，挺好的。我不挑食，只要你不在菜里下毒，我都能吃。”
这话本是姜枫随口一句玩笑，小岚却猛地红了脸：“姜哥，您开这种玩笑……是不是我做得太难吃了？”
“没有。”姜枫见她当真，反倒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比我自己做的强多了。坐下来一起吃吧。”
小岚犹豫了一下，才在餐桌对面坐下，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扒拉着米饭。
姜枫看着她拘谨的样子，忽然好奇地问：“你是怎么被招进来的？面试了吗？知道要负责做饭这些事吗？”
“嗯，走的正常流程，面试过的。”小岚抬起头，有些慌张，“虽然是我哥介绍我来的，但我也是因为有经验才被选中的。我在之前做过家政服务。只是……只是没怎么做过饭。面试我的李姐说，会打扫卫生就行，不会做饭可以买。我觉得能胜任，就来了。”
“别紧张，我就是随便问问。”姜枫笑了笑，缓和气氛，“你家是哪里的？”
“我家？”小岚的声音低了些，“老家在广西，我十六岁就跟哥哥出来打工了，全国各地跑了不少地方，后来在这里才算安稳下来。郭总对员工很好，工资给得高，节假日还有福利，比我之前待过的地方都强。我就是……就是没什么本事，不然也不会做这些杂活了。”
“你家是广西的？我前……”姜枫想说前几天刚从广西回来，话到嘴边又停住了，对于小岚的戒备还不能放松。
他改口道：“我前段时间还想着去广西转转呢，听说那里风景很美。”
“嗯……可能是我从小在那长大，倒不觉得有多特别。”小岚的眼睛亮了亮，又很快暗下去，“您真的要去吗？要去广西哪里？能不能……能不能带我一起？我好久没回家了，想顺便回去看看。”
“你家在广西哪里？”
“百色，我家西边就是云南。您肯定不会去那里的。”小岚扁扁嘴，又低头吃饭。
“为什么？”
“一般去广西旅游的外地人，不都去桂林吗？”小岚抬起眼皮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立刻收回目光。
姜枫观察到她眼神里透着试探，那眼神分明在说：“我想回家，你会不会送我回去？”
这个眼神，连同今晚的话语，都与小岚之前那副纯良怯懦的样子不太一样。或许，这才是真实的她？
有了这层发现，姜枫反倒踏实了些，心里暗自思忖：“若真要去她家乡，哪能说走就走？一路的花销怎么办？她若真有问题，这些事自然有人替她解决。”
他故意露出为难的神色：“我就算想去，也走不开啊。郭总今天一天没露面，说晚上会回来。等会儿见到他，我跟他说说看。他要是同意，我就去你家乡转转，正好送你回家。只是……”他话锋一转，“我这还没发工资呢，你手头宽裕吗？要不……一切开销你先垫上？”
小岚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带着点委屈：“我没钱。我是在外面租房子住，这里物价太高，除去基本开销，还要给家里打钱，一个月工资刚够吃喝房租。我都一个月没吃过水果了。”
“你每天买菜，买早点，钱从哪来的？”
“都是公司财务打过来的，每天有固定标准，要拿小票回去对账的。”
“这样啊。”姜枫点点头，“我也想吃水果了。明天你买点水果回来吧。饭菜不用做这么多，我们两个人吃不了，怪浪费的。”
“我知道了。”
晚饭慢慢收尾，小岚手脚麻利地收拾碗筷，姜枫坐在沙发上，心里反复琢磨着小岚方才的试探。
如果验证小岚确实有问题，那么她的目的又是什么？是郭总想用她把姜枫留住？还是另有目的？姜枫心中隐约有了一个将计就计的雏形。
晚上八点，郭总来了。同行的还有两辆车。
三辆车停在门口，郭总和王侒下了车，后面两辆车上的人并没有动。
姜枫听到声音，迎了出来。
郭总看到姜枫，依旧像是故交好友一般，热情握手，又加了一个拥抱。
他越是热情，姜枫就越感到不安。
一阵看似体贴的问候之后，两人来到了一楼大厅，王侒留在门口，透过一面落地窗留意着屋子内郭总的手势。
小岚已经下班离开，姜枫给郭总倒了两杯茶，然后面对面坐下步入正题。
郭总说道：“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疑问，今晚我就是来答疑解惑的。你有什么想问的，想说的，都可以说出来。”
姜枫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我之前确实有很多问题，可是现在，我觉得那些问题都不重要了。我只想知道，接下来您需要我做什么。”
郭总或许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神，紧接着微笑道：“你是我的助理，当然要帮我管理好公司。我也不想再搞什么大的投资项目了，就维持的状态就挺好。你每天就上班下班，好好工作就行了。”
他这个答案，也是姜枫想要的，可是真的会有这么简单？
姜枫说道：“可是我对助理这个职位感觉能力不足，万一签字时做了错误决定，我怕……”
郭总摆了摆手：“每个人都是慢慢学的。我以前也是什么也不会，错几次就不会犯错了。放心，公司这么大，不会因为你的一个失误就撑不住的。放开手去干吧。你如果有什么想法，也可以提出来，比如你想再成立一个分公司，也不是不可以。”
“谢谢郭总。我了解我自己，我现在就很知足了。”
郭总笑了笑，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是怎么从岛上回来的？其他人呢？林芸呢？”
姜枫无奈地摇了摇头：“都死了。林芸和我上了一艘船，后来她就和我分开了。现在我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郭总点点头：“这次出海，幸亏我让别人替我去了，否则我也要死在岛上了。不过……我发现还有人幸存。金龙的手下出了一个叛徒，叫虎子。别人叫他虎哥。虎子手下有一个情人，叫杨兰，杨兰混入了我们的队伍里，导致一些人被虎子抓走了。我也是最近发现了被抓走的那几个人，才知道这件事。”
他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我派人接触那几个被虎子抓走的人，得知他们把知道的都告诉了虎子。还好，那几个人只知道岛上有黄金，其他的一概不知。不过……前几天，我发现虎子又抓了一个女人。王侒买通了几个虎子的手下，这才知道那个女人叫杜瑄，还说是你的朋友。我得到这个消息，立刻就派人把杜瑄救了出来。这两天都在养伤。只可惜……”
姜枫暗暗吃惊，没想到杜瑄竟然被虎哥抓走了，虎哥那人心狠手辣，看郭总的表情。杜瑄肯定受到了不小的折磨。
郭总冲着门口的王侒做了一个手势，很快。杜瑄在两个人的搀扶下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