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启明痛苦的倾诉，林悦歪着头，琥珀色的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她用意念缓缓回应，声音直接响在启明脑海：
“启明，你有没有想过，星澜躲着你，或许不是因为他不想见你，而是……他不敢见你？”
启明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解：
“不敢？为什么？”
“你仔细想想他现在的状态。”
林悦引导他，
“他的气息是不是比之前弱了很多？脸色是不是一直很苍白？他是不是常常露出疲惫的样子？”
启明一愣，仔细回想，确实如此。自从他醒来后，星澜的身体状况一直很差。
“我虽然不清楚人鱼族的具体秘术，但任何能够深入濒死者识海、强行唤醒灵魂的方法，代价都必然极其巨大。”
林悦的语气带着凝重，
“星澜付出的，可能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多。他现在的虚弱，就是证明。”
她看着启明渐渐明悟又更加心疼的眼神，继续道：
“他躲着你，也许不是因为讨厌你，更不是因为后悔救你。恰恰相反，可能是因为他太在乎你了。”
“在乎我？”
启明更困惑了。
“嗯。”
林悦点头，
“正因为在乎，所以他不想让你看到他虚弱狼狈的样子。他不想成为你的负担，让你担心，让你愧疚。他或许觉得，只要远离你，你就不会因为他现在的状态而烦恼，可以‘正常’地生活。这是一种……很笨拙，但也很纯粹的守护。”
启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又滚烫。他想起星澜总是侧过头避开他视线的样子，那苍白的脸颊，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原来，那不是疏离，而是隐忍？
“而且，”
林悦补充道，眼神带着一丝了然，
“人鱼的感情模式可能和我们不太一样。他们寿命漫长，情感的表达或许更含蓄，更习惯于用长久的陪伴来证明心意。像你这样直接炽热的宣告，对他来说可能太过猛烈，让他不知所措，甚至……有些害怕？”
害怕自己无法回应？害怕这炽热会灼伤彼此？启明似乎有些懂了。
“那我该怎么办？”
他急切地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林悦看着他，用意念传递着坚定：
“去找他。但不是去质问，不是去诉苦。是去告诉他，你看到了他的虚弱，你很心疼。告诉他，他的存在从来不是负担，而是你活下去的动力和意义。告诉他，你想陪在他身边，不是出于感激或责任，仅仅是因为——你想。你想照顾他，想看着他慢慢好起来，无论这个过程需要多久。”
“打破他的自以为是，用你的行动和言语，给他最坚实的安全感。”
林悦最后总结道，
“让他明白，你要的，是和他共同面对一切，而不是被他推开，独自‘安好’。”
启明眼中迷茫尽散，取而代之的是豁然开朗的决心。他重重地点头：
“我明白了！谢谢你，林悦！”
他立刻起身，几乎是跑着冲向他和星澜的新居，那个已经建好、却尚未共同入住的地方。
他冲进石屋，目光急切地扫向那个引入地下水、清澈见底的小水潭。
水潭深处，那道熟悉的淡蓝色身影正背对着他，蜷缩在铺着光滑鹅卵石的潭底，银色的长发如同海藻般散开，身影单薄得让人心疼。
“星澜！”
启明跑到水潭边，跪坐下来，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和不容置疑的坚定。
水中的身影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反而往更深的阴影处缩了缩。
启明看着他那逃避的姿态，心中刺痛，却牢记着林悦的话。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急切地追问，而是放缓了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心疼：
“星澜，我知道你听得到。”
他的声音在水潭边回荡，
“我也知道，你一直在躲着我。”
水下的身影微微颤动。
“我不是来怪你的。”
启明继续道，目光紧紧锁着那道背影，
“我是想来告诉你，我看得到——我看得到你的脸色有多苍白，感受得到你的气息有多虚弱。我知道，为了救我，你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
“每次看到你这样，我这里……”
他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就很疼，很疼。比当初受伤的时候，还要疼上千百倍。”
星澜的肩膀轻轻耸动了一下。
“你不要再躲着我了，好不好？”
启明的语气近乎哀求，却又带着强势的执着，
“你以为躲起来，不让我看到你的虚弱，我就不担心了吗？错了！你越是这样，我越是担心，越是害怕！害怕你是不是在独自承受痛苦，害怕你是不是……会不会有一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
“我不要你这样！”
启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星澜，你听着！我启明在此对兽神起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无论你需要多久才能恢复，我都不会离开！你的虚弱，我来照顾；你的痛苦，我来分担；你的未来，由我来守护！”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最核心的话语，目光灼灼，仿佛能穿透水面，直视星澜的灵魂：
“我要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感激你救了我，也不是因为责任。仅仅是因为——我想。我想每天醒来第一个看到的是你，我想为你建造更舒适的家，我想陪你去看大海，我想……和你共度余生。这就是我的心意，纯粹简单，不容置疑，更不容你拒绝！”
水潭深处，那一直背对着他的身影，终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了过来。
星澜抬起头，望向水潭边的启明。
他的脸上依旧苍白，碧蓝的眼眸却不再黯淡，里面盈满了复杂的水光——有震惊，有不敢置信，有挥之不去的忧虑，但更多的，是一种仿佛坚冰被阳光寸寸融化般的动容和……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希冀。
他看着启明那双燃烧着真挚火焰的眸子，看着他那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听着他那番笨拙却无比坚定的誓言。
一直紧绷着、试图将一切推开的心防，在这一刻，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温暖的光芒，照了进来。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一个微小，却足以让启明狂喜的动作。
冰层，开始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