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机舱后部,检修通道。
“呲呲呲…”
刺耳的电弧切割声,撕裂了邮轮底层的死寂,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着巨大的回声!
祁同伟是讲信誉的,说到做到。
既然答应了徐江不会主动卖了他,就得演上这一出戏!
很快,一块伪装得天衣无缝、与其他隔热板毫无二致的厚重合金板。
在高速旋转的切割轮下,如同早餐黄油般被‘餐刀’无情地割开!
一阵火花带闪电,光热四溅之后。
灼热的金属熔滴,溅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嗤嗤的声响!
“砰!”
最后一块合金板被液压钳粗暴地撕扯下来,重重砸在铁质甲板上!
一个幽深、冰冷的洞口,暴露在一个个强光手电交织而成的刺眼光柱下!
浓重的、混合着霉味、机油味和汗味的浑浊空气。
如同打开坟墓般喷涌而出!
洞口内,一片死寂。
紧接着,是压抑到极致、骤然爆发的剧烈喘息和骚动!
强光手电的光线下,一张张惊恐万状、惨白如纸、布满油汗、如同地狱恶鬼般的面孔。
在洞口深处晃动、拥挤!
何黎明、言强、周浩、王安和、刘新民…
那些曾经位高权重、不可一世的“大人物”,连同几名衣着光鲜此刻却狼狈不堪的黑金老板。
如同被强光照射到的阴暗处的蟑螂,和下水道里安家的老鼠,惊恐地向更深处的阴影里一缩!
“行了!”
“各位领导,各位老板!”
“都这个时候了,还躲什么?”
“躲得了吗?”
祁同伟站在洞口出言讥讽着,面无表情。
炽白的强光手电光柱如同审判之矛,穿透浑浊的空气,狠狠刺在那一张张因绝望和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上。
他身后的曹闯、张彪、李响等一众干警,冰冷的枪口早已对准了洞口深处。
祁同伟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一张张陌生的腐败面孔。
最后定格在何黎明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抽搐的脸上。
何黎明是他唯一认识的,确切来说…祁同伟看过他的照片。
毕竟是省政法委的副书记,政法委就是关公安的。
据说…这老小子这段时间,可没少给自己的师父李坤远,还有临江省厅添堵。
终于…现在落到了自己的手上!
祁同伟赶忙举起右手,拿出对讲机报告,声音平静无波。
“报告指挥部,‘海神号’目标人物,全部找到。”
“行动——结束。”
……
冰冷的钢铁甬道里,死寂被彻底打破,只剩下绝望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
洞口内外,光与暗,正义与腐朽,在这一刻形成了无比残酷而清晰的界限。
祁同伟的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和一丝深渊归来的漠然。
终于…找到这些——虫豸了!
强光手电怼脸照,大批荷枪实弹的干警举着黑洞洞地枪口对着他们。
将他们脸上最后一丝侥幸和伪装——彻底剥落。
“噗通!”
司法厅监狱管理局副局长言强,这位昔日掌管着无数囚犯命运的“阎王”。
此刻双腿如同煮烂的面条,刚被推上甲板便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烂泥般瘫软在地,额头重重磕在滚烫的甲板上也浑然不觉。
他身体筛糠般抖动着,鼻涕眼泪糊满了整张脸,昂贵的西装沾满了油污和灰尘。
“饶命…饶了我吧…我坦白…我什么都交代…求求你们…”
苦苦的哀求,仿佛在这一刻,卑微到了尘埃里。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省海关缉私局缉私处副处长周浩。
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眼神涣散,仿佛灵魂早已被抽离。
试图挺直腰板维持最后一点体面,但双腿却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全靠身后特警有力的手臂支撑才勉强没有倒下。
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留下深色的印记。
“祁政委!祁政委!!”
“曹支队!曹支队!”
“我…我是王安和啊,我和你们孟副市长还有安局长,是老相识老朋友了。”
京海市住建局局长王安和,这位曾操控着城市地脉、呼风唤雨的“土地爷”。
此刻肥胖的脸上涕泪横流,油腻的汗水混着泪水在下巴汇聚成滴。
他挣扎着想扑向站在稍远处的祁同伟还有曹闯,身体却被一旁的特警死死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但他仍旧不管不顾,扯着嗓子嘶喊,声音带着哭腔:“误会!”
“都是误会啊!”
“我是被逼的!”
“是被徐江那王八蛋胁迫的!”
“您明察秋毫啊!”
“我有重要情况要单独向您汇报!”
“只要您高抬贵手…我…我在海外…”
他语无伦次,试图用“重要情报”和隐秘的海外账户作为救命稻草。
“祁…祁政委?”
省政法委副书记何黎明的表现,则更显“深沉”与“世故”。
他强自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努力在灰败的脸上挤出一丝极其僵硬、甚至带着点长辈般“亲切”的笑容。
声音干涩却试图保持某种“沉稳”的语调,主动向祁同伟靠近一步。
当然刚走没两步,立刻被特警拦住了。
“祁同伟同志是吧?”
“久仰大名,果然是…年轻有为,国之栋梁啊!”
“我…我我们政法委和你们省厅那边工作往来比较多,我听说过你的故事。”
“今天这事,同伟同志你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是省政法委的何黎明啊!”
“我们…我们政法委和你们公安…”
“咱们应该是自己人嘛!”
“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或者,让我给省政法委的温庆温书记,打个电话?”
“温书记是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
“他了解我的为人,一定能解释清楚…”
何黎明试图用级别、人脉和“自己人”的身份,来编织最后一道护身符,眼神深处却充满了乞求。
如果说这几个腐败干部还各有不同的话,而旁边那几个黑金老板。
则彻底撕下了所有伪装,将金钱的魔力发挥到极致。
“长官!长官开恩呢!”
一个腆着啤酒肚、浑身名牌却狼狈不堪的进出口贸易老板,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了两步。
一开口,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赤裸裸的诱惑:“钱!我有钱!”
“只要您放我一条生路!”
“一个亿!现金!不记名债券!瑞士卷银行!”
“您说个数!我马上安排!立刻到账!绝不拖欠!”
边说边竖起一根手指,眼神里闪烁着赌徒般的疯狂光芒。
“对对对!阿sir!”
“我们愿意孝敬!倾家荡产地孝敬!”
旁边另一个港城来的房地产老板立刻附和,声音颤抖却急切。
“京海、天州、琼南、深城…哪怕是魔都和京城都行。”
“您看上哪里的房子、地皮、项目…您只管开口!”
“只求您网开一面!”
……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先恐后地漫天开价。
金钱的铜臭,在空气中弥漫,企图腐蚀祁同伟等干警们。
面对这众生百态、丑态毕露的表演,祁同伟如同礁石般矗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胜利者的得意,也无面对求饶的怜悯。
只有一种洞穿一切、冰冷刺骨的漠然。
这就是…现实!
这些人,从云端之上,掉到脚下的淤泥里,就在这一瞬间,就在这一念之间。
祁同伟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涕泪横流、惊恐万状或强作镇定的脸。
面无表情淡然道:“安静。”
此话一出,瞬间让所有的哭嚎、哀求、利诱戛然而止。
“你们的问题…”
祁同伟的声音清晰、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该交代的,后续自然有专案组、有纪委、有检察院的人。”
“他们会给你们充分的机会,让你们‘好好’交代。”
“至于想打电话?想找关系?想花钱?”
“哼哼!”
祁同伟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充满了讽刺:“我不会要,也不敢收,更没什么兴趣。”
“都省省力气吧。”
“留着这些心思,去想想之后的事儿。”
“去好好想想,怎么争取宽大处理吧。”
“现在——带走!”
这一道命令,如同最终判决!
祁同伟一声令下,特警队员再无犹豫,如同铁钳般的手臂猛然发力。
将这群失魂落魄、彻底瘫软或仍在徒劳挣扎的“大人物”和“大老板”,粗暴地拖拽向停靠在码头、闪烁着红蓝警灯的押运车。
从他们被带下船的那一刻开始,他们曾经拥有的权力、财富、地位。
在押解干警们的黑洞洞的枪口下,瞬间化为齑粉。
只留下仓皇的背影,和绝望的气息。
……
“海神号”邮轮,驾驶舱旁设立的临时指挥点。
眼见一个个涉案官员和不法商人,以及一众徐江手下的打手、应召女,陆陆续续被干警们带走并押解下船,祁同伟也暂时松了口气。
赶忙迅速拿起电话,接通了孟德海。
“孟局!”
“海神号目标,已全部控制!”
“涉及临江省和京海市两级干部,如何黎明、言强、周浩、王安和、刘新民及主要涉案商人,共计七人。”
“目前已全部控制!人赃并获!”
“全控制住了?”
“呼~”
电话那头传来孟德海一声如释重负、却又凝重无比的长长呼气。
“好!好!”
“同伟!干得漂亮!”
“我立刻向市委谭书记和市政府王市长汇报!”
“你和同志们,务必确保安全!”
“我马上让老安协调增援!”
背景音里,似乎能听到孟德海急促的脚步声和拍桌子的声音。
孟德海想电话挂断后,紧接着,祁同伟拨通了李坤远的专线。
“师父…李副省长!”
“行动目标已,全部落网!”
“无一漏网!证据确凿!”
祁同伟的汇报言简意赅,却字字千钧。
李坤远沉稳的声音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力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振奋:“知道了!”
“同伟,你和同志们,辛苦了!”
“我现在立刻向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还有公安部作紧急汇报!”
“命令你,率部坚守岗位,控制现场,等待下一步指令!”
“天,塌不下来!”
最后一句,斩钉截铁,充满了定鼎乾坤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