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轩策马回府时,夜风裹着草木露气扑面而来。他握缰的手指微微收紧,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沉思。
那黑袍人最后提到“南宫璃身份特殊”时,语气陡然加重,眼神也掠过一丝异样——这绝非偶然。赫连轩虽未当场发作,但心中已种下疑云。他不是多疑之人,可自从察觉朝堂暗流涌动、皇帝态度微妙变化后,便知如今局势早已不容轻忽。
回到书房,南宫璃尚未安寝,正倚窗而坐,手中把玩着一面古旧铜镜。见他归来,她抬眸一笑:“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你至少要在庙里跟鬼说半个时辰的话。”
赫连轩没接话,径直走到桌前坐下,沉默片刻才道:“那人提到了你。”
南宫璃手指一顿,镜面映出她微蹙的眉心,旋即又恢复笑意:“哦?我倒是荣幸,竟有人在半夜约你去破庙,还要特地提我一嘴。”
赫连轩看着她,目光深沉:“他说你身份特殊,会带来麻烦。”
南宫璃轻轻一笑,将镜子放下:“我一个南宫家的嫡女,暗影阁的特工,能有什么特别的身份?难道我还是什么失散多年的公主不成?”她说得轻松,却掩不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凝重。
赫连轩没有被她带偏,语气冷静:“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何他会突然出现,又偏偏挑这个时候?”
“当然奇怪。”南宫璃站起身,走到他身旁,“但我更在意的是,他怎么知道我会带来麻烦?他口中的‘麻烦’,是对你而言,还是对整个盛元朝?”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几分警觉。
南宫璃转身从袖中取出幻影时空镜,轻轻一拂,镜面泛起淡淡光晕。她闭上眼,低声念了一句晦涩难懂的咒语,随即睁开眼,镜中景象开始倒转。
残破的寺庙、摇曳的枯枝、斑驳的月光……画面一点点重现赫连轩与黑袍人见面的场景。
“等等。”赫连轩忽然出声,指着镜中黑袍人的衣角,“那里。”
南宫璃定住画面,只见黑袍人衣摆边缘绣着一道极细的纹路,若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察觉。那纹路并非寻常装饰,而是某种古老图腾,线条繁复,似蛇似龙,隐隐透出一股诡秘之气。
“这是……”南宫璃皱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赫连轩神色凝重:“此纹,我在父亲的旧书卷中见过一次。据说是百年前某个神秘教派的标志,后来因谋逆之罪被朝廷剿灭,彻底销声匿迹。”
南宫璃闻言,脸色微变:“如果真是那个教派的人……那他们为何要提醒你?按理说,这种隐世已久的势力不该再插手朝堂之事。”
赫连轩冷笑一声:“或许,他们只是想借刀杀人。”
南宫璃点头:“也有可能,他们背后另有靠山,甚至……和那些最近蠢蠢欲动的世家有联系。”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各自思索。
“还有一点。”赫连轩忽然开口,“他在提到你的时候,语气变了。”
南宫璃闻言一怔,随即笑道:“我可是你的妻子,他自然要说几句刺激你的话。”
“不是那么简单。”赫连轩盯着她,“他的眼神……像是认识你。”
这句话落下,气氛骤然凝固。
南宫璃的笑容缓缓收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镜框:“你是怀疑我……和那个教派有关?”
“我不是怀疑你。”赫连轩语气放缓,却依旧认真,“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还记得些什么?关于你小时候的事,或者……南宫家从未告诉你的秘密。”
南宫璃沉默良久,终是叹了口气:“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曾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站在一座燃烧的塔顶,脚下是血色的河流,远处有个声音在喊我的名字……那不是现在的名字。”
赫连轩眉头紧锁:“你说什么?”
南宫璃苦笑:“我一直以为那是噩梦,直到现在……或许,那根本不是梦。”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仿佛陷入了某种遥远的记忆之中。
赫连轩没有再追问,他知道,有些事急不得。他只是伸手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握,传递着无声的坚定。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来自哪里。”他低声道,“我都信你。”
南宫璃怔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笑意:“你这张嘴啊,比我还毒。”
赫连轩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我只对你嘴软。”
两人相视一笑,却都清楚,眼下并非儿女情长之时。
翌日清晨,赫连轩召集了几位亲信幕僚,命人彻查近几个月内所有可疑人员的行踪,尤其是那些曾在城郊附近活动、身着黑袍或佩戴特殊纹饰者。
与此同时,南宫璃则通过“暗影阁”的情报网,暗中调查那些可能与神秘教派有关的线索,并派人密切监视几位与赫家关系微妙的世家子弟。
午后,赫连轩正在校场练兵,忽见一名侍卫匆匆赶来,附耳低语几句。赫连轩脸色微变,随即挥退众人,独自回府。
书房中,桌上摊开一封密信,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写就:
“昨夜,三名江湖人士于城东客栈离奇暴毙,死状诡异,面容扭曲,似受惊过度。其中一人,曾出现在城郊破庙附近。”
赫连轩看完,将信纸揉成一团,丢入火盆中烧尽。
他抬头看向来报的侍卫:“还有谁知情?”
“属下已封锁消息,目前只有几位亲信知晓。”
赫连轩点头:“很好。继续盯紧那边的情况,若有新线索,第一时间汇报。”
侍卫领命而去。
赫连轩站在窗前,望着院中随风摇曳的竹影,思绪翻涌。
那黑袍人究竟是敌是友?他为何要警告自己?他所说的“麻烦”,究竟指的是南宫璃,还是另有其人?
他不知道答案。
但他知道,这场棋局,已经悄然拉开帷幕。
而他,必须步步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