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曦,赵雄与林小乙沿着发现尸体的河湾,逆流向上游走去。河岸两旁杂草丛生,泥土湿滑,行走颇为艰难。林小乙昨夜本就疲惫,清晨又经历了高强度的基础训练,此刻只觉得双腿如同两根僵硬的木棍,每迈出一步都牵扯着酸痛的肌肉。但他紧咬着牙,一声不吭,努力跟上赵雄沉稳的步伐,目光却不忘锐利地扫视着沿途的环境。
赵雄看似目不斜视,实则将林小乙强忍疲惫却依旧专注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微微颔首。毅力,是习武乃至成事的根基。
“留意河岸泥土的痕迹,水流带来的杂物,以及两侧植被有无踩踏、折断的新鲜迹象。”赵雄沉声提点,这是现场勘查的基本功,也是对林小乙观察力的持续锻炼。
“是,捕头。”林小乙应道,更加仔细地观察。他注意到,越往上游,河岸愈发陡峭,人迹罕至。
走了约莫两三里地,在一处河道拐弯、水流相对平缓的岸边,赵雄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蹲下身,拨开一丛茂密的芦苇,目光凝注在泥地上几处模糊的印记上。
“来看这里。”
林小乙连忙凑过去。只见松软的泥地上,有几处深陷的足迹,轮廓已不甚清晰,被河水反复浸润冲刷过,但依稀能分辨出不止一人留下的痕迹。足迹旁,还有一些凌乱的拖拽印记,指向河水。
“这里水流较缓,是可能的抛尸地点之一。”赵雄分析道,“足迹凌乱,说明当时至少有两三人在此活动过。”
林小乙强忍着身体的疲惫和不适,学着赵雄的样子,仔细勘察周围。他的目光掠过一丛被压塌的野草,忽然定住了。在那丛野草的根部,紧贴着泥土的地方,他似乎看到了一点不同于泥土和植物颜色的深褐色痕迹。
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指尖传来一种微黏的触感。他将手指凑到鼻尖,一股极淡的、若有若无的铁锈味混杂在泥土和腐殖质的气味中,钻入鼻腔。
(血?)
这个念头让他精神一振。他立刻对赵雄道:“捕头,您看这里!这颜色和气味……”
赵雄闻言,立刻俯身细看,又嗅了嗅,眼神骤然锐利:“不错,极可能是干涸的血迹!范围不大,应是滴落所致,若非被草叶遮挡,早已被雨水或露水冲刷干净了。”
这个发现至关重要!如果这真是血迹,并且与死者有关,那么这里就极有可能是第一现场,或者至少是尸体被最终推入河水前停留过的地方!
“仔细搜索这片区域,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之物!”赵雄下令。
两人以发现血迹处为中心,扩大了搜索范围。林小乙忍着身体的极度不适,几乎是手脚并用,在杂草和泥泞中仔细翻找。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他也只是用袖子胡乱抹去。
突然,他的指尖在淤泥中触碰到了一个硬物。他心中一动,小心地将其挖了出来。那是一个小巧的、已经被泥水浸透的布袋,材质普通,像是用来装零碎物品的。布袋的抽绳断了,里面空无一物。
但林小乙没有放弃,他仔细摩挲着布袋的内外。在布袋内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的指尖感受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于粉末的残留感。他小心地将布袋递给赵雄。
“捕头,这个布袋,抽绳是断裂的,像是被强行扯断。里面是空的,但内侧似乎沾了点……粉末?”
赵雄接过布袋,仔细看了看断口,又轻轻抖了抖,凑近观察那点微不足道的粉末残留,眼神微眯:“做得好。带回衙门,让吴文查验。”
虽然疲惫欲死,但此刻林小乙心中却涌起一股巨大的成就感。这细微的发现,或许就是揭开谜团的关键!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带着物证返回时,侧前方的灌木丛中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响动!紧接着,两个穿着短打、面色凶狠的汉子钻了出来,手里提着棍棒,眼神不善地盯着他们,显然不是路过那么简单。
“官爷,在这荒郊野岭的,找什么呢?”其中一个刀疤脸汉子阴阳怪气地开口,目光扫过赵雄手中的布袋和林小乙狼狈的样子。
赵雄面色不变,将布袋不动声色地塞入怀中,手已按上了腰间的铁尺,冷声道:“官府办案,闲杂人等回避!”
“官府?”另一个矮壮汉子嗤笑一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办什么案?我看二位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想独吞吧?”他们显然是看到赵雄和林小乙在此地长时间搜寻,以为他们是找到了什么值钱物件,见只有两人(尤其林小乙看起来还是个半大孩子),便起了歹意。
“滚开!”赵雄厉声喝道,气势陡然提升。
但那两个歹徒显然利欲熏心,互相对视一眼,竟挥舞着棍棒冲了上来!目标直指看似较弱的林小乙,意图先制服他,再对付赵雄。
林小乙心中大惊,肾上腺素瞬间飙升!他下意识地就想后退,但连日的站桩和跑步,以及赵雄那句“武为胆”的教诲,让他强行止住了后退的本能。
眼见棍棒带着风声朝自己肩头砸来,他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凭借着近日锻炼产生的一丝微薄本能和超越年龄的冷静,没有硬接,而是猛地向侧后方撤步,同时身子尽力一矮——
“呼!”棍棒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虽然躲得极其狼狈,甚至差点摔倒,但他终究是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而就在他躲开的瞬间,赵雄动了!
如同蛰伏的猎豹暴起,赵雄后发先至,铁尺化作一道乌光,精准无比地敲在攻击林小乙那歹徒的手腕上!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凄厉的惨叫,棍棒脱手落地。
另一名歹徒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赵雄岂容他逃走,脚步一错,已拦住去路,铁尺稳稳地抵住了他的咽喉,冰冷的触感瞬间让其僵在原地,面如土色。
电光火石之间,战斗已然结束。
林小乙扶着膝盖,大口喘息,心脏狂跳不止,背后已被冷汗浸透。刚才那一瞬间,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若非那下意识的一躲,若非赵雄及时出手……
赵雄制住两名歹徒,回头看了林小乙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能在突发危险下,克服恐惧做出有效闪避,对于初学者而言,已属难得。这份临危不乱的心性,比任何招式都重要。
“没事吧?”赵雄问道。
林小乙摇了摇头,声音还有些发颤:“没……没事。”他看着地上哀嚎的歹徒和那个被赵雄吓得瘫软的另一个,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赵雄安排他习武,是多么必要的未雨绸缪。
“捆起来,带回衙门!”赵雄下令。
回程的路上,林小乙依旧心有余悸,但更多的,是一种破茧般的明悟。身体的疲惫依旧,心中那簇渴望变强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旺盛。
而那个沾着可疑粉末的布袋,则成了此行最大的收获,它似乎正散发着幽幽的气息,引领着他们走向“李代桃僵”真相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