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子当真好雅兴。”
落座后,煜星宸望着桌上的美食美酒,还有对面一副盛装打扮的文连,直接开口打趣。
说是打趣,更像是嘲讽。
但文连显然脸皮够厚,没有一点儿负担地接下了这句话。
“多谢星宸公子夸赞,要说,咱们两人上次碰面是什么时候,时间太过久远,一时间竟记不清了。”
文连像是见到多年未见的朋友,说话,套近乎,十分流畅。
“本公子也记不清了,只记得是一场宴席,彼时的文公子还是一个谦谦君子,带着书卷气,可比现在讨喜多。”
“这么说,公子还记得在下,属实是在下的荣幸,不过,人是会变的,在下觉着,如今在下这般,更为讨喜。”
上下扫视一眼对面的人,谢澜和煜星宸一致觉着,并不讨喜。
“你找本公子和夫君来,是要作甚,还有,本公子手底下的那些人?”
“公子放心,您手底下的人,在下只是请他们在府里休息下,待公子离开的时候,他们自然是跟着公子您一起回去。”
还算是句人话,谢澜默默吐槽。
酒壶里头的佳酿,在文连的手中缓缓倒出,三个瓷杯静静立在桌面。
文连双手将酒杯放在煜星宸的桌前,随后又双手捧给谢澜。
三人,谢澜和煜星宸相连而坐,文连坐在他们对面。
从座位上看,便已经能看出他们的立场。
“谢大人,这是上好的花雕,知道您跟星宸公子过来,特意给您准备的。”
这是谢澜坐下之后,文连第一次主动同他搭话。
他顺着对方的话拿起酒杯,放在鼻尖轻闻,最后夸奖道:“确实是好酒。”
“就知道谢大人您是识货的。”
文连说罢,直接拿起自己跟前的酒杯,一杯酒下肚,他将酒杯倒拿,示意他先干为敬。
“两位放心,没有毒。”
给文连一个面子,也是给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的面子,谢澜和煜星宸各自饮了一口,随后再没有动这杯酒。
“酒也喝了,话可以说了吧!”
谢澜手指轻点着桌面,眼中出现不耐烦。
反倒是煜星宸一切如常,既不浮躁,也不催促,好似一切都是以谢澜为主。
同下人们来报不一样,不过,文连倒是不纠结他们夫夫俩谁是做主的人。
左右这场戏,不管哪个做主,都是要演下去。
“两位,在下也不拐弯抹角,这次来,是不希望你们继续追查文衍生的死。”
谢澜没有表态,煜星宸同样如此。
“在下知道你们安宁王府想要弄清楚真相,这个真相,在下可以给你们。”
说罢,文连不管谢澜和煜星宸如何表态,自顾自说了个故事。
这个故事,从一开头,谢澜和煜星宸便知道说的是谁。
未满十岁的哥儿,原本是在一个勋贵的家庭中长大,父母和睦,他虽是个天生的哥儿。
但家里人却不嫌弃他,反倒十分宠爱。
特别是家中那未出嫁的姑姑,平日里头对他多为疼宠,只是这位姑姑的眼中总是盛满忧伤,让小小的哥儿不明白,世上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怎么就不能让姑姑开心。
后来,姑姑突然变得开心起来,他好奇去问,姑姑只说,他重逢了一个让她日思夜想的人,还得知了她孩子的消息。
姑姑的孩子,小哥儿郁闷,他怎么从未见过。
这段时间持续的并不算长,大约也就不到一个月。
变故是发生在一个漆黑无风的夜晚,那天,空气中都带着沉闷。
小哥儿所在的整个府邸,没有一点儿声响。
顽皮的小家伙,仗着奶娘等没有动静,偷偷跑到院子里头假山中玩耍。
也就是这个晚上,小小的他看到了此生难忘的惨案。
全家百余口人,除了他,没有一个存活,包括那还未能说话的弟弟。
他捂着自己的嘴,亲眼看着一个又一个亲人倒在血泊里头,被人从屋子里头拖出来。
而领头的,是那个令姑姑高兴的男人,他曾经偷摸见过。
他们从府里库房搬了一夜,就从假山的不远处路过,整个宝家被搬空。
之后就是一把火,整个府邸烧成灰烬,躲在假山中的小少年,因为离建筑远,没有被波及到。
他在里头躲了三天三夜,整个人失魂落魄,好似已经跟着家中百余口人一起离开。
后来,还是一只野狗无意闯入破败的院子里,狗吠的声音,让小哥儿重新振作。
他从院子的狗洞爬出已然烧尽的宝家,没有走多远便昏迷在地。
再之后,他被人捡起,捡到他的并非什么良善人家,而是牙人。
他因为长得好,被楼里妈妈看中,几经辗转,最终被带到了封都,进了明月馆。
命运专扼苦命人,进入明月馆的他,又被人挑选,每日不是草药就是毒虫。
也是靠着仇恨在前头吊着,小哥儿成了唯一一个撑过去的人。
再后来,在楼里上牌子,接客,哥儿越长越大,心中仇恨的因子越来越盛。
在封都的这些年,他偶然碰上了那个,灭了他家满门的男人。
他发誓,这辈子,在他有限的生命里,将那个男人杀死。
有一日,他在楼里碰上了一个人,一个能够给到他帮助,同样带着血海深仇的男人。
男人是姑姑的孩子,也是仇人的孩子。
他这些年一直私下发展势力,想要为姑姑,为爷爷他们报仇。
两人相认,从对方的口中,哥儿知道,自己的这位表哥,幼时被养在别院,懂事后才被接回家中。
仇人一直隐瞒他的真实身份,但是他那位对外的庶母却偷摸告诉了他真相。
这些年他也求证过,确认了许多许多的事情。
知道了自己的仇人是谁。
也就在说出真相之后不到一月,养母病重。
但这位表哥知道,养母、生母的死都是出自谁的手。
仇恨的因子种下,弑父的念头得到仇恨的滋养,越发强盛。
越来越多的证据证明,宝家灭门一事,不仅仅只是他们仇人的手笔,背后,还有一个偌大的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