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澜将目光放在请柬上,联想到这张请柬背后的人,他无奈叹气。
此刻的他已没有心情再处理手头上的文书,反倒是刻意压下的记忆重新涌现在脑海中。
在北境的时候,回封都的途中,以及,今早朝堂上宣布的事情一一闪过。
北境军需贪污一事,朝廷已经彻查,且证据确凿,犯事的人均认下了自己犯下的错。
就连极端的尧鸿翔都已经松口,不再嘴硬这事儿同安宁王有干系。
本来应当尘埃落定,但谢澜心里怎么都舒坦不起来。
对于尧鸿翔和雷光以及前将军等人,惩罚莫过于抄家砍头。
葛家也算罪有应得,一家子都被连累,除了主事的死刑外,那些个知情但没有怎么沾手的,男的流放,女的为奴为婢。
葛家嫡长女,又牵扯到谋害良琦,死罪是免不掉,还有郑吉言,自然也是死罪问处。
就连郑武这位大将军都被连累到,只是未停职,但俸禄品级等都降低,北域军虽然还是由他掌管,但相对于之前,没有那么荣光。
郑武夫人身上的诰命,自然是保留不下来,还有其他方面的影响,总之这次郑家也算脱下来一层皮。
庆幸的是,郑家这般,没有伤到筋骨,不然难以再有翻身机会。
这些,谢澜都不唏嘘,他唏嘘的是,一个傲骨能臣,因为妻儿妥协,也为军需贪污一事提供过便利的王者古。
他是被药物控制,加上妻儿威胁等,属于外力胁迫,后头又因为帮助谢澜他们拿下尧鸿翔等人,协助捣毁私兵营地,算是戴罪立功,一功一过相互抵消,加上并非主观意愿。
朝廷是免了王者古的罪,但官职是不可能再留下,所以对他做出的审判,便是恢复白身。
能留下一条命,且对家族没有太大影响,已经算是煜高宗手下留情。
这些参与的人犯下的事儿,小的来说是贪污,大的来说是谋反。
谋反一事,从大煜立国以来,刑罚都是最重的一项。
回过神,谢澜将请柬重重合上,他小心而又仔细放在桌面上。
手再度伸向还未处理完的文书。
房内,江一涛自觉没有出声,尽量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只在谢澜桌面上的茶水到底时,才会忙活着给人添上。
还有维持着墨水的足够,这些后勤保障工作。
以前,张波还跟在谢澜身旁就是做这些,现今江一涛也是如此,不过他比人张波多了一项,那就是作一个贴身保护的作用。
这张请柬里头的宴请,谢澜自然是要参加,是以,他马不停蹄处理着手上的文书,中途一刻也没有停下。
觉着乏了,眼酸了,便喝杯茶水,再度继续。
他这般,那效率自然也是出奇的高。
还未到下值时间,今日需要他谢澜处理的一干事项已然处理完。
他放下手中的笔,待文书墨水干透之后,将其合上,放在案桌上的一角。
余光看到那张安静躺在桌面上的请柬,他伸手揉了揉酸疼的脖颈。
待休息地差不多,时辰也差不多的时候,谢澜站起身,手上不忘拿上桌上的请柬。
“涛子,去天元路王府。”
“是,姑爷。”
江一涛知道自家姑爷下值没有直接回府里,定然是因为那张送到太府寺的请柬。
当下,他没有多问,而是听从自家姑爷的话,将马车调转了方向,往自家姑爷说的地去。
王府距离皇城,相对安宁王府来说,偏远了些,谢澜坐马车过去,多花费足足半个时辰。
“姑爷,到了。”
马车停下时,外头传来江一涛的声,谢澜睁开双眼,收拾了下自己下了马车。
“涛子,带上礼品,咱们进府。”
这马车自然是由王府的下人安排好,一般是被赶到府里的马厩里去。
谢澜也不担心马车会不见,回不去家,王府下人接手后,他没有纠结,也没有多问。
王府的门楣,远不如安宁王府,且看着府门上头牌匾后头的痕迹,应当是刚换了块。
他们脚迈上台阶,还未踏进大门,迎面小跑来一个小老汉。
人看着五十来岁,较为瘦弱,但精神头十足,面相是精明的面相。
“可是谢澜谢大人,有失远迎,还请您见谅,老奴是王府管家王钱。”
对方毕恭毕敬,自报了家门,言语,礼仪挑不出错处。
谢澜点头,让对方无需多礼。
人看到江一涛手上拎着的东西,赶忙使了眼色,他身后的小厮见状,立马迎上去,从客人手上将礼接过。
“都是些不值钱的补品,还望不要嫌弃。”
这些是谢澜半道上让江一涛停下马车,进了个店面简单挑选的礼,有些仓促,自是不如安宁王府库房里头的物件。
“谢大人客气了。”,管家伸手朝接下礼的小厮摆了摆,小厮明了后退,离开。
“咱们老爷盼着大人,已然盼了一个下午,老奴这就引您去同老爷碰个面,谢大人,您请。”
退到一旁,弯腰伸手,朝着花门的方向指,谢澜没什么可推拒的,他迈出了脚步。
管家紧随其后,只比谢澜慢半步,让谢澜余光能看到对方前进的方向。
这王府毕竟不是他们安宁王府,谢澜可不识得路。
王府约莫有安宁王府四分之一大小,从正门进入,走了约莫半刻钟,便进了一座院子。
走过檐廊,路过假山群,进入另一道花门,入眼便是一座泮水而立的亭子,亭子三面用青色的纱幔遮住。
朦朦胧胧,又极其富有诗意。
从进入王府开始,谢澜便打量了府里的布置,无一处不雅致,含有底蕴。
并非金银钱帛堆积出来的豪华,而是淡淡的,带有文人墨客独有的书卷气。
让人一看就知道,这家应当是书香门第,且富含底蕴。
亭子里头站着个人,只看见模糊身形,看不清脸。
靠着身形,谢澜脑中怀疑,他猜测不出人是谁。
他们越走越近,管家掀开帘子后,入眼便是消瘦的背影,他身上的衣袍好像做大了不少,挂在人身上,显得不伦不类。
对方手撑在前头木制栏杆上,望着平静的湖面。
谢澜也是进入亭子才发现,他看到的三面环纱是正确的,因为对着湖的那面,纱幔已然被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