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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

嘶哑的喝叫劈开浓重的腐植腥气。白发老翁的枯爪剧烈颤抖着,直指前方陡立如铁壁的嶙峋峭壁!虬结的枯藤如同诅咒的符文,深深勒进青灰岩石布满孔洞的肌理,一路向上延伸,直至没入高处那片被翻腾不息的墨绿云雾吞噬的陡崖!

陈墨书仰着头,脖颈拉出一道紧绷的弧线,喉结艰难地滚动。药篓卸在一旁,篾条上覆着方才碾药留下的污浊草泥和干涸发黑的血迹,此刻也沾满了灰白的石屑。他胸中气息未定,口鼻间全是山石被风化后浓烈的铁锈腥,每一次深重吸气,都拉扯着肺腑。视线沿着那近乎垂直的陡壁向上,捕捉着老翁口中描述的“仙踪”——

在岩壁中段,一片光滑湿漉的苔藓覆盖区域上方数丈处,几束虬曲如龙爪的枯藤死死攀附的缝隙深处,隐约探出几茎异样的翠色!

天光吝啬地筛过翻滚的灰绿云雾,吝啬地吝啬地洒落几缕。在那光斑闪动的刹那,他清晰地看见了!

纤细如兰草的茎叶!深碧的叶脉细密蜿蜒,表面流动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半透明的玉石般的光泽。更为奇异的是,每一片狭长叶片尖端,竟凝聚着一滴微微颤动的露珠!那露珠并非透明,而是乳白中隐着极细的月蓝流丝,在晦暗的天光下,兀自散发着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淡白银晕!如同数点沉入黑夜的孤星泪光!正是老翁口中能照彻盲瞽的——“照夜珠泪草”!

陈墨书眼中瞬间爆发出炽热的光!身体里奔流的血似乎在此刻沸腾!他猛地矮身,探手抓起脚边那截粗糙虬结的枯藤!老树根的虬结处尚有未干的泥浆。他用尽全身力气旋紧藤身!湿滑粘腻的触感混杂着岩石的冰冷刺骨瞬间爬上他浸满冷汗的脊背。崖壁陡峭得令人心悸,仿佛一张微微咧开的巨口,每一道嶙峋的凸起、湿滑的苔藓都散发着死亡诱惑。

老翁佝偻的身影缩在下方一块湿冷的岩石凹陷里,浑浊的眼睛死死钉在陈墨书攀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枯藤撞击岩壁发出的沉重空响,都让那张枯树皮般的脸剧烈地抽搐一下,焦灼低哑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当心……右边那片滑苔……左边…左边的岩缝能抠住……”

头顶那数点星辰般的微光在视野中晃动着,每一次身体的悬停甩荡都让那微光破碎又重聚。指尖每一次触摸到湿冷滑腻的苔藓,都如同毒蛇擦过手背!一次惊险的腾挪间,他右脚踩上一块微微松动的页岩!

“嘎吱——”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脚下土石簌簌滚落!

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冰手攥紧!身体猛地悬空!整个人仅凭左手死死抠着的一道不足指宽的岩槽和右臂死死缠绕的枯藤维系!山风卷着湿冷的雾气扑打在他脸上,死亡的阴冷刹那间沿着背脊急速窜升!

“唔——!”一声闷哼从紧咬的牙关中迸出!左手指甲在疯狂的抓抠间猛地劈裂!剧痛混合着粘腻的血水瞬间涌出,浸透了岩壁!他额角青筋暴突,颈部的肌肉绷成铁石般的线条!全身的重量压在那道带血的指缝和勒紧臂膀、磨得血肉模糊的枯藤上!

鲜血顺着光滑的岩壁蜿蜒淌下,融入下方翻滚的浓重雾气。

下方的枯瘦老者早已骇得屏住呼吸,连喘息都忘了。

陈墨书身体在生死边缘剧烈摇晃!他艰难地、一寸一寸地弓起右膝,带着身体重量,终于在悬空中寻到一处极为隐蔽的岩窝落脚点!脚尖死死抵住!几乎将那块凸起的岩石嵌入骨髓!

他大口喘息,冰冷的山风灌入肺腑,喉间尽是血腥气。冷汗混着鲜血顺着手臂流下。他抬首死死盯住上方,那片翠色微光已近在咫尺!

终于!带着鲜血淋漓的掌心,他触碰到了那冰凉的叶尖!

入手的感觉极为奇异——并非草木的柔软,而是一种玉石浸过深泉后的温润坚硬。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避开那几滴如珠似泪、流淌着淡白银晕的“露珠”,用指尖与牙关,将整株连带着细根深植于石隙淤泥中的翠草完整地、不损分毫地掘出!

当他的双脚终于重新踏上坚硬的实地,那股脱力的虚软感差点让他跪下去。沾满鲜血污泥和苔藓绿痕的双手捧着那株仍在叶尖颤动着奇异珠光的草,小心翼翼递到眼巴巴盼着的白发老翁面前。

青苔覆盖的崖底小径被昏黄的天光拉得狭长幽暗,犹如鬼魅的肠道。陈墨书沉默地跟在老翁身后,臂弯处刚刚简单包扎的布条下钻心地痛。肩上的药篓沾满方才碾药遗留的暗绿泥污和腥臭蛇血,此刻又覆盖了一层灰白的石屑与点点暗褐血斑。篓子轻轻磕碰着他的脊背,每一次触碰都牵动臂膀上枯藤勒下的瘀伤。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只剩下枯藤手杖戳击岩石的单调“笃笃”声。老翁捧着那株用旧布包裹的“照夜珠泪草”,浑浊的眼珠子深陷在松弛的眼窝里,如同两粒蒙尘的玻璃弹子,偶尔回视的目光粘腻地扫过陈墨书臂弯的血痕,却始终沉默。方才那点寻获仙草的狂喜似乎被峭壁下的生死彻底冻结,只剩一片死寂。

山势陡降。墨绿的原始丛林稠密处出现一道缺口。一座孤零零的茅屋嵌在缺口处,如同大地上一块丑陋的褐色痂皮。

屋子实在是太过简陋。土坯墙开裂出指宽的缝隙,被深绿的青苔填补了部分,却挡不住寒气丝丝缕缕地渗入。屋顶覆盖的不是瓦,而是厚厚一层黑黄发霉的茅草,沉甸甸地塌陷着。院子里一圈歪歪斜斜的竹篱笆顽强地圈出一小块泥地,里面密集地栽满了各种茎秆细弱、叶片蔫蔫的不知名花草,散发着混杂而辛涩的气息。紧挨着茅屋东墙,是巴掌大的一片菜畦,瘦弱的菜叶可怜巴巴地支棱着。

整个院落沉在一种湿冷、贫瘠和草药独有的苦涩里。

一个更为枯瘦的老妪佝偻着背,立在茅屋的门槛之内。稀疏的白发胡乱挽了个髻,穿着一件洗得发白、补丁摞补丁的灰布短袄。最令人心惊的是那双眼睛——睁得很大,却空洞无神,直直地“望”着院门的方向,如同两口深邃无光的枯井。她的脸,是那种常年不见天日、又日日在黑暗里挣扎期盼留下的蜡黄灰败,每一道深刻的皱纹里都刻着焦灼和一种被遗忘的绝望。

老翁看见门边的人影,脚步猛地加快!一瘸一拐,枯木般的身形摇晃着扑到门前:“老婆子!老婆子!我回来了!”声音嘶哑颤抖,带着一种近乎献宝的激动。

老妪空洞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似乎想“看”向声音来处,干瘪的嘴唇哆嗦着,只发出一串急促而破碎的、意义不明的呜咽。一双枯瘦得如同鹰爪的手向前方虚空急切地抓挠着。

老翁一把搀住她不稳的手臂,动作笨拙,声音却异常亢奋:“别急!别急!你看!仙草!治你眼睛的仙草寻着了!”他忙不迭地将那团包裹着翠株的旧布塞进老妪无措抓挠的手中。

触手温润微凉的奇异触感让老妪浑浊僵直的眼珠瞬间僵住!枯爪般的手猛地攥紧了那团布!

“快!愣着做什么!”老翁扭过头,对着还立在篱笆外、背着药篓、臂膀渗血的陈墨书疾声催促,“熬水啊!点上!点上!”

陈墨书踏入这片散发着霉味、药气和枯草腐烂气息的院子。目光从老妪死寂的双眼挪向老翁急切的脸上。

“如何熬法?”他放下药篓,声音因疲惫而干涩沙哑。

老翁抢步冲进狭小昏暗的茅屋,一阵翻箱倒柜的叮当乱响,片刻便捧着一只满是茶垢、缺口遍布的粗陶小碗出来,里面是半碗浑浊的凉水。“就这样!快快!把这草的露点进去!小心露珠!”

老妪那双枯井般的眼睛死死“钉”着说话的方向,攥着布包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陈墨书接过那只破碗,指尖触到粗糙冰冷的豁口边缘。碗中浊水散发着土腥和草叶腐败的混合气息。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翻涌的滞涩。走到老妪面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蹲下身,让视线与她那双无光的“枯井”尽量平齐。

小心翼翼地解开那团包裹着“照夜珠泪草”的旧布。湿润带着土腥气扑面而来,那几茎翠株在灰败布料的映衬下愈发剔透明丽,叶尖那几滴乳白含银的珠泪愈发夺人心魄!他伸出尚带血污的手指,屏住呼吸,指尖极其轻缓地靠近其中一片叶尖。

他屏住呼吸,伸出尚带血污、指甲开裂的指腹,极其轻缓地靠近一片微颤的叶尖。

指尖离那乳白含银的泪珠尚有寸许之遥。

“嗒——”

极其细微的一声轻响!仿佛珠落玉盘!一颗凝聚着温润光泽的乳白露珠,竟似有所感,自然而轻盈地从叶尖坠下!

不偏不倚!

恰恰落入他手中那只盛着浑浊凉水的粗陶碗底!

乳白的珠泪撞入浑水,并未立时消散。那水面上先是荡开一圈涟漪,继而在涟漪中心处,漾开一团极其微弱、却无比纯正的、温润的银白光晕!如同投入浊潭的一粒月魄!光芒虽弱,却似带着驱散一切污浊黑暗的力量!

一股清淡的冷香骤然弥散开来!如同雪山清晨融化的第一缕甘泉!

老妪鼻翼猛地翕动!仿佛被那丝若有似无的奇香猝然击中!

浑浊空洞的眼珠在灰败蜡黄的眼窝中剧烈震颤!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穿透了十年黑暗的麻木!

“快!快啊!”老翁在一旁跺脚催促。

陈墨书不再迟疑。他迅速捻起方才采草时一并带下、裹着新鲜湿泥、还未来得及清理的一小片卷曲心形苔藓,小心地揉搓掉上面大部分泥土,露出内部柔韧的青绿色。他以苔藓为蘸,小心地浸入那碗荡漾着月魄清辉的水中!

陶碗粗糙的边缘触上老妪冰冷松弛的皮肤。

“老人家,”陈墨书的声音低沉,“闭眼。”

他蘸取了碗中那银光摇曳的液体,极其小心地靠近老妪紧闭的眼帘。饱含清辉的苔藓轻轻点上干枯薄透得近乎碎裂的眼皮……

沾满银辉的冰凉苔藓轻柔拂过老妪紧闭的、松弛薄透如纸的眼皮,如同清冷月光抚过冰封湖面。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这方小小的、散发着霉味和奇异冷香的院落。

一秒。

两秒。

突然!

老妪干瘪枯瘦、如同枯死树皮般的眼皮猛地一跳!随即疯狂地颤抖起来!仿佛有无数细微的生命在皮肤下挣扎欲出!

“唔…!”一声低哑短促的惊喘从她喉管深处迸出!

浑浊无神的眼球在薄薄的眼睑下剧烈地、毫无规律地狂颤!眼球疯狂地转动!像是两只被深囚在浑浊水晶里的绝望活物,正不顾一切地撞击着囚笼的壁垒!

“老婆子!老婆子!”老翁骇得一把抓住老妪剧烈颤抖的臂膀,浑浊的老眼死死盯住那双在疯狂乱动的眼皮,声音嘶哑变调。

陈墨书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指尖攥紧了粗糙的陶碗边缘,骨节泛白。

就在这时——

老妪猛然甩开了老翁的搀扶!动作激烈得不像一个暮年盲妇!

她枯瘦如鸟爪的双手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十根如同细竹节般的手指剧烈地、神经质地搓揉着、抓挠着自己的眼睑四周!喉咙深处滚出嗬嗬的、痛苦不堪又带着极度恐慌的抽泣!

“光…光…”破碎的字词从指缝间撕裂般地挤出,“疼…好多针…好多针在扎……”她那枯瘦的肩头剧烈耸动起来,一种混合着巨大痛苦和某种濒临疯癫的征兆在她干瘪的身躯里轰然爆发!“死瞎子!…疼死了!烫!…针眼都疼……”

陈墨书霍然起身!碗中残余的银辉水光剧烈摇晃!一股冰冷的颤栗瞬间席卷全身!他死死盯住那张在绝望抓挠下扭曲变形的脸!

就在这失控的边缘!

那只枯瘦的手猛然将覆盖在眼睑之上的手狠狠撕开!十指抠进花白鬓发里,揪扯着头皮!动作停滞!如同时间凝固!

老妪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她猛地张大了嘴!那空洞十载的眼窝深处……如同两张揉皱了又被骤然抹平的蜡纸,一层厚重的、浑浊如雾霭的灰白翳障……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消散!如同被无形的手撕开的幕布!

一线极其微弱的光亮……极其微弱,如同初燃的灯芯,顽强地穿过正在消散的浓浊屏障……

那一线微光,如同深冬冰面上艰难凿开的第一缕晨阳,固执地穿透了十年死寂的浓浊迷雾。

老妪被冻僵的表情开始瓦解。蜡黄灰败的脸上,肌肉先是绷紧到极限,随即开始细微地、不受控制地抽搐、抖动!大张着的嘴缓缓地、一厘一厘地合拢……下陷……最终凝固成一个巨大的、能吞噬世间所有惊骇与狂喜的“o”型!

眼睑依旧低垂着。

但那层隔绝光明的浑浊幕障已荡然无存。两颗如同黑色琉璃珠般的眼球嵌在深深凹陷的眼眶中,瞳孔清晰!那两颗乌黑的瞳孔——正在猛烈地收缩!再舒张!如同濒死的心脏在狂风中颤抖地搏动!每一次剧烈的缩张,都在贪婪地捕捉着什么!

一院子微弱的、破败的光——湿冷泥地上散落的小石子反射的冷光,篱笆上挂着破烂草帽的暗影,墙角堆着的枯枝败叶的灰败轮廓,陈墨书脚边药篓篾条上沾着的、暗褐与草绿污迹斑驳的光,还有陈墨书那张写满惊震、沾着血污泥痕的脸——都如同汹涌奔腾的洪水,一股脑灌进那对在黑暗中沉沦、早已被岁月揉捏腐蚀得只余一片腐朽的死寂空洞里!

瞬间!

她那颗被黑暗浸泡得太久、早已枯朽的心房,被这股狂暴的光明洪流彻底击穿!碾碎!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撕裂了所有理智与羁绊的尖嚎猛然炸开!那是灵魂被光之利剑洞穿骨髓的惨烈哀鸣!

两行滚烫浑浊的泪水如同溃堤的熔岩,从那双刚刚重见光明的眼中汹涌奔泻而出!滚过沟壑纵横、枯槁蜡黄的脸颊!重重砸在她因剧烈喘息而起伏如风箱的胸口!

她枯瘦的身体像是被巨大的力量凌空抛起,又重重砸落!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跪在冰凉积水的泥地上!双手撑地,头颅却高高仰起!对着那片她十年未曾“看见”、此刻却无比刺目地压进眼中的灰暗低矮的天穹——

嚎啕!不顾一切地、撕心裂肺地嚎啕!浑浊滚烫的泪水混着鼻涕,在枯朽的脸上肆意流淌!

十年!十年无边苦狱般的黑暗挣扎!十年日复一日期盼又绝望的凌迟!十年只能用手“听”风声、“尝”阴晴的心碎欲绝!此刻尽数化作这撼天动地的悲鸣!

那哭声太过惨烈,带着血肉剥离的腥气。陈墨书僵立原地,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胸口!方才熬草药、攀峭壁、险死还生的疲累瞬间化为乌有!碗里那一点荡漾的清辉,与老妪眼中奔泻的浑浊热泪形成刺目的对照。

他踉跄后退半步,目光死死钉在老妪那张被泪水冲刷得模糊扭曲的脸上。那不是重见光明的狂喜,那是地狱归来的魂灵猝然直面烈焰焚天的巨大惊骇!是灵魂被活活拽回炼狱的惨绝!陈墨书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攀爬而上,仿佛自己正站在某个恐怖深渊的边缘,窥见了不可言说的东西。

老翁早已呆若木鸡,枯瘦的身形僵立着,浑浊的眼睛死死看着自己的发妻,看着那张涕泪横流、对着昏暗天空嘶声力竭的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他枯朽如树皮的脸上,惊骇迅速被一种更加深沉的、毛骨悚然的东西取代。

陈墨书猛地别开视线。他喉结艰难滚动了一下,将那只带着血污、盛着几点余辉的破碗递到老翁冰冷僵直的枯爪中,动作如同丢弃某种沉重不祥的秽物。

“告辞。”

两个字干涩嘶哑,如同砂砾摩擦生铁。

他甚至不再看那对陷入巨大悲恸混沌的老者一眼。迅速背起沉重的药篓,转身,推开那扇吱嘎作响的竹篱笆破门,身影在深谷暮色浓重、翻涌如稠墨的灰绿雾气中显得格外仓促而孤绝。

篱笆外更深处。那株开败了所有花朵、只剩下光秃嶙峋枝干的老梅树的浓重阴影底部。一块沾着湿滑泥浆的黝黑山石旁,静卧着一条狭长、青碧、闪烁着幽暗冷光的条状物——是被新鲜蜕下的一整张蛇蜕。蛇蜕腹部半透明的鳞片在阴冷晦暗中仍折射出细微冰冷的微芒。风卷过,一块边缘极其锋利的暗褐色碎石,“啪嗒”一声,自高处松脱,不偏不倚,正砸在那半透明的蛇蜕腹部薄脆的鳞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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