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潇故作恍然,随手解下玉佩把玩:姑娘对此物感兴趣?
这是从商贩手中低价收来的,据说有些年头了。
谢昭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
二人并肩走在田埂上,王潇指着远处正在修建的水渠侃侃而谈。
谢昭宁起初并未放在心上,但越听越心惊,这人对农事、水利的了解,远超寻常人。
......所以我在想,
王潇突然话锋一转,若是青州军愿意合作,这些新式农具可以推广到整个黄天军地界。
自己还未开口,这人就如此迫不及待?
谢昭宁眯起眼睛:王员外对义军倒是颇为关心。
乱世求存罢了。
王潇眺望着远山,侧脸在阳光下格外清晰,宁姑娘不也一样?这拿剑的手茧......可不像普通人该有的。
一阵风掠过麦田,二人同时沉默,护卫们不知何时已经退到十步开外。
姑娘若不嫌弃,可到庄上用膳。
王潇突然提议道,正好有些想法,想请教青州军的....朋友。
谢昭宁指尖一颤。
他看穿了自己的身份?
却见王潇已转身引路,背影显得十分坦荡。
罢了,既然对方如此坦诚,那就一探究竟!
随着庄园大门缓缓开启,谢昭宁的手按在了袖中的短剑上。
她没注意到,走在前面的王潇,嘴角正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大鱼,上钩了。
庄园正堂内,谢昭宁端坐在紫檀木圈椅上,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扶手。
这木料哪怕是在战乱年间,也要比等重的银子还贵。
粗茶淡饭,不成敬意。王潇轻拍手掌,一队护院鱼贯而入。
鎏金托盘上,各式菜肴散发着诱人香气。
见状,谢昭宁眉头微蹙。
眼前这桌宴席,光是那盘晶莹剔透的水晶肘子,就抵得上青州军十名士卒一月的军饷。
更别提那些她从未见过的菜式——裹着琥珀色酱汁的禽肉,雕成莲花状的时蔬......
这让一向勤俭节约的谢昭宁有些不适,但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王潇率先举箸,夹了片薄如蝉翼的肉片。
谢昭宁犹豫片刻,终是夹起一筷清炒时蔬。
菜叶入口的瞬间,她瞳孔微缩。
这看似普通的青菜,竟带着说不出的鲜甜!
脆嫩的口感中隐约有火腿的醇香。
这是......
用鸡汤煨过,再快火急炒。王潇笑着解释,庄里自创的做法。
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谢昭宁的筷子几乎没停过。
那道蜜汁火方,肉质酥烂却不失形,翡翠虾仁,弹牙爽脆得恰到好处。
她甚至没注意到,自己何时把第三碗米饭吃得干干净净。
宁姑娘可还满意?
王潇的声音将谢昭宁拉回现实。
她这才惊觉,自己面前已堆了好些空碟。
抬头对上王潇含笑的眸子,谢昭宁耳根一热——
堂堂青州军指挥使,竟像个饿死鬼似的......
很...很好。
她强作镇定地擦了擦嘴角,王庄主的厨子,比府城的大厨也不遑多让。
不多时,护院悄无声息地撤下残席换上清茶。
王潇吹了吹茶沫,突然正色道:不知谢指挥使亲临寒舍,有何指教?
谢昭宁手中的茶盏重重磕在桌上。
她猛地站起浑身紧绷,右手已按在袖间。
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京城四门都贴着您的海捕文书。
王潇端起茶盏从容不迫,画得虽不像,但这对眉眼可是天下独一份。
谢昭宁:......
忘记这茬了。
紧绷的身子缓缓放松,又重新坐回椅中:既然如此,本将也不绕弯子了。
王庄主可知,你这些护卫,已经触犯了黄天军律令?
谢昭宁指尖轻点茶几,私蓄甲兵过百者,按律当斩。
餐桌上的气氛陡然凝重。
王潇却不慌不忙地放下茶盏,似笑非笑道,谢指挥使今日来,总不会真要治王某的罪吧?
半晌,谢昭宁突然展颜一笑:本将需要粮食,五万石,价钱随你开。
“只要供应充足,区区护院不值一提。”
巧了。
王潇从案几下抽出一本账册,新粮半月后就能入库,正好五万之数。
他翻开其中一页,推到谢昭宁面前,不过王某不要银子,只要将军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王某十分敬仰青州军,想加入其中。
就这?谢昭宁挑眉。
就这。王潇微笑。
谢昭宁盯着对方看了半晌,突然朗声笑道:
这不是问题!青州军欢迎所有志同道合之士!不过我们干的可是杀头之事,战场刀剑无眼,王员外放着富贵日子不过,为何......
王潇突然起身走到窗前。
阳光洒在紧绷的侧脸上,竟显出几分悲怆:
覆巢之下无完卵!朝廷横征暴敛,北地易子而食的景象,王某至今难忘。
若能助将军还天下太平,王某散尽家财又何妨!
闻听此言,谢昭宁神色微动。
虽然知道这番说辞必有水分,但水清则无鱼,乱世中能拿出真金白银支持义军的,终究是少数。
她沉吟片刻,突然抽出袖中匕首地钉在桌上:
既如此,本将任命你为琅琊山百户官!
王潇领命之后,又态度诚恳道:
大人明鉴,末将一向散漫惯了,怕是难以适应军中规矩......
随即他掏出数张银票推过去,不如以万两白银充作军资,换末将自行组建琅琊军?当然,大战时必听调遣。
谢昭宁盯着那张户部官银的票号,心中暗笑。
这倒正中下怀——既得了实惠,又不必担心对方在军中安插人手。
准了!
她大手一挥道,不过琅琊军需挂青州军旗号,每月派员点验。
这是自然。
王潇躬身行礼,袖中又滑出一本册子,这是王某设计的军制章程,请将军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