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承德城走的路,比来时顺多了。夕阳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特务们被捆着胳膊,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嘴里时不时嘟囔几句,被战士们一瞪眼,就赶紧闭了嘴。
老汉抱着那孩子,走在魏奎胜旁边。孩子嚼着饼干,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魏奎胜背上的步枪,小手指戳了戳枪套:“叔叔,这枪能打跑坏人吗?”
“能。”魏奎胜笑了,腾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不仅能打跑坏人,还能保护你,保护咱们承德城。”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指着远处:“是教堂!俺娘以前带俺去那儿做过礼拜,说里面的嬷嬷会讲故事。”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教堂的尖顶在夕阳里闪着光,钟楼顶上的红旗被风吹得猎猎响。修女应该已经带着护城队在城门口等了,说不定还熬好了热粥。魏奎胜摸了摸肚子,早上吃的馒头早就消化完了,还真有点饿。
“大叔,您说这孩子咋办?”魏奎胜问老汉,“总不能一直跟着咱们。”
老汉叹了口气:“俺村有个老嫂子,无儿无女,心善得很,让她带着正好。等以后安定了,再慢慢打听有没有亲戚。”他拍了拍孩子的背,“娃,跟俺回村住,奶奶给你做红薯干,管够。”
孩子咧嘴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饼干渣沾在嘴角:“有糖吃吗?”
“有!管够!”老汉笑得眼睛眯成了缝。
快到城门口时,远远就看见曹兴国站在那里,手里举着个铁皮喇叭,正对着城里喊:“各哨卡注意!加强警戒!今晚轮班的弟兄多喝碗姜汤,夜里凉!”
看到魏奎胜他们,他眼睛一亮,把喇叭往旁边一扔,大步迎过来:“老魏!可算回来了!地窖那边搜着仨特务,还找出一箱子炸药,幸亏发现得早,不然够喝一壶的!”
“这边也抓了四个,”魏奎胜指了指被押着的特务,“还救了个孩子,爹娘被他们害了。”
曹兴国低头看了看孩子,脸色沉了沉,随即又放缓语气:“别怕,以后有咱们在,没人敢欺负你。”他对身边的通信兵说,“把孩子先送到教堂,让修女找件干净衣裳,弄点吃的。”
修女果然在城门口等着,手里端着个木盆,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窝头。看到孩子,她赶紧放下盆,掏出块干净的手帕给他擦脸:“跟姐姐来,给你找件暖和的衣裳,还有甜粥。”
孩子怯生生地看了看魏奎胜,见他点头,才跟着修女走了,小脚步踩着刚化的雪水,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人都齐了?”曹兴国问。
“齐了,七个特务,一个不少。”魏奎胜活动了下肩膀,背着枪走了一路,肩膀有点酸,“联络图上的名字对得上吗?”
“对上了,”曹兴国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子,“都是‘飞鸟’的外围成员,看来大头都被咱们抓得差不多了。”他拍了拍魏奎胜的胳膊,“辛苦你了,今晚好好歇歇,明儿个咱合计合计,给百姓们分点粮,再把破损的房子修修。”
城门口的灯笼亮了,昏黄的光映着来往的人影。百姓们扛着农具往家走,嘴里哼着小调,几个孩子追着跑,笑声在雪夜里传得老远。魏奎胜看着这热闹劲儿,突然觉得浑身的乏累都散了——这才是承德城该有的样子,有烟火气,有笑声,有盼头。
“走,喝酒去!”曹兴国揽住他的肩膀,“我从团里带了两壶烧刀子,今晚不醉不归!”
“得嘞!”魏奎胜笑着应了,脚步轻快地跟着他往城里走。城门上的守卫敬了个礼,枪托磕在地上“啪”地一响,惊飞了檐下的夜鸟。
夜风吹过,带着点粥香,还有泥土的腥气。魏奎胜抬头看了看天,星星从云缝里钻出来,亮得很,像是撒了把碎银子。他突然想起那孩子的笑脸,想起老汉的烟杆,想起修女递来的姜汤,心里暖烘烘的——这仗,打得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