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渊底囚笼，血脉共鸣
葬魂渊的雾气比三日前更浓了。
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混杂着铁锈般的血腥气与腐骨的恶臭，黏在人皮肤上仿佛能渗进骨髓。游振枫指尖划过墨陨剑脊，剑身上凝结的霜花在魔气侵蚀下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他虽目不能视，却能清晰“看”到周遭三里内每一缕气流的震颤——那些潜伏在雾中的魔宫眼线，正像毒蛇般吐着信子，将他们一行人的踪迹牢牢锁在视野里。
“还有七里。”独孤南天的声音压得很低，掌心的天地劫剑残篇隐隐发烫，“祭坛外围的血河阵已经启动，怨气比情报里描述的强了三成。”他侧过脸，目光落在赵清莲苍白的面颊上，这位悲鸣女帝自昨日起便频频蹙眉，九霄环佩琴身萦绕的微光忽明忽暗，显然是渊底的邪力正在引动她的血脉反噬。
赵清莲轻轻按了按心口，那里传来的钝痛越来越密集，像是有无数根冰针在随着呼吸扎刺。她能感觉到葬魂渊深处有某种东西在呼唤——不是温和的召唤，而是贪婪的、带着毁灭欲的嘶吼，与她血脉里流淌的悲鸣之力产生着诡异的共鸣。每当那股共鸣变强，她眼前便会闪过一些破碎的幻象：猩红的祭坛、扭曲的符文、还有无数双在血水中挣扎的手。
“他们在加速。”赵清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抚过琴弦，弹出一个极轻的泛音。那声音穿透浓雾，在前方百丈外激起一阵骚动，几只潜伏的魔鸦应声坠落，化为黑烟消散。“血河阵需要活物献祭，这些雾气里的怨气，都是死者的残魂。”
游振枫忽然停下脚步，墨陨剑斜指地面，九幽剑气顺着剑身渗入泥土，瞬间冻结了三尺范围内的魔气。“左前方，十二人，持淬毒弩箭。”他话音未落，十二道黑影已从雾中暴射而出，弩箭带着幽绿的毒光直取赵清莲面门。游振枫身形未动，剑气却如蛛网般炸开，毒箭在距女帝丈许处尽数冻结，咔嚓碎裂。紧接着是十二声短促的惨叫，黑影们捂着咽喉倒下，颈间都凝着一层薄薄的冰霜。
“是‘蚀骨营’的人。”封白情握紧了腰间的流光刀，她的脸色比赵清莲好不了多少，姐姐封月败明的气息就在前方不远处，像一根毒刺扎在她心头，“他们的毒箭沾了‘化灵散’，中者功力会被快速吞噬。”她瞥了眼地上逐渐化为脓水的尸体，胃里一阵翻涌，却强行压了下去——自从封家祖地那夜后，她见过的血腥已经太多了。
独孤南天抬手打出一道清光，净化了残留的毒雾。“阴九烛这是在消耗我们。”他沉声道，“血河阵的威力会随着深入不断增强，必须尽快找到阵眼。”正说着，前方雾气忽然剧烈翻涌，地面传来沉闷的震动，一条由凝固血液汇成的河流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河面泛着诡异的红光，无数扭曲的人脸在血水中沉浮，发出凄厉的哀嚎。
“血河阵核心，就在河对岸的山壁里。”赵清莲的声音有些发飘，她能感觉到血脉里的悲鸣之力正在被血河疯狂拉扯，仿佛随时会冲破躯壳投入那片猩红之中。游振枫忽然伸手按在她的肩头上，一股精纯的九幽寒气顺着经脉涌入，暂时压制住了那股躁动。
“稳住。”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的琴音，比这血河更能镇魂。”
赵清莲心头微暖，指尖在九霄环佩上轻轻一挑，一道清越的琴音如流水般淌出，血河中的哀嚎声竟奇迹般地减弱了几分。她深吸一口气，正欲迈步，却见血河中央突然掀起巨浪，一个高达三丈的血傀儡从浪中站起，傀儡身躯由无数残肢拼凑而成，眼眶里燃烧着幽蓝鬼火。
“是‘万尸煞’！”独孤南天脸色一变，“需要用至阳之力才能击溃！”他挥动天地劫剑残篇，引动天雷劈向血傀儡，却见傀儡身上冒出无数血色符文，竟将天雷硬生生吞噬。
“让我来！”封白情拔刀出鞘，流光逝影双刀交叉划出阴阳轨迹，“阴阳拔刀术·破煞斩！”两道青白刀气交织成螺旋状斩向血傀儡，却在触及对方躯体时被血雾消融。封白情闷哼一声，被震得后退三步，虎口崩裂。
血傀儡发出无意义的咆哮，抬脚向众人踩来。游振枫身形一闪，墨陨剑带着九幽寒气直刺傀儡心口，却见对方躯体突然液化，化为一滩血水避开攻击，紧接着又在另一侧凝聚成形，一只巨大的血手抓向赵清莲。
“天言劫秘·定！”赵清莲急弹琴弦，无形音波形成屏障挡住血手，却被震得气血翻涌，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她能感觉到血脉反噬越来越强烈，视野开始模糊，耳边除了血河的哀嚎，还多了一种细碎的、仿佛来自远古的低语。
“清莲！”游振枫回剑护在她身前，九幽剑气形成冰墙，暂时阻挡了血傀儡的攻势。他能“看”到赵清莲体内那股悲鸣之力正在失控，与血河的共鸣越来越强，再这样下去，不等抵达祭坛，她就会被自身血脉吞噬。
独孤南天忽然咬破指尖，将鲜血点在天地劫剑残篇上，残篇爆发出璀璨金光：“只能用这招了！天地劫剑·残阳破！”他将残篇抛向空中，金光凝聚成一道巨大的剑影，带着煌煌天威斩向血傀儡。这一击耗尽了他近半功力，剑影斩中血傀儡的瞬间，爆发出刺眼的光芒，血傀儡发出凄厉的惨叫，身躯寸寸碎裂。
“快走！”独孤南天喘息着喊道，血河在剑影的冲击下暂时平息，露出了河面上的一座石桥。众人刚踏上石桥，却见桥对面的山壁突然裂开，露出一个漆黑的洞口，洞口两侧站着两排手持骨幡的魔宫祭司，封月败明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祭司中央，她手里把玩着淬毒的画眉匕首，脸上挂着阴冷的笑容。
“姐姐！”封白情握紧了刀，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封月败明嗤笑一声：“妹妹，别来无恙？看来你还没认清现实，跟着这些将死之人，不如早点归顺宫主，或许还能保住封家最后一点血脉。”她的目光扫过赵清莲，带着毫不掩饰的嫉妒，“尤其是你，悲鸣女帝，到了现在还在强撑，难道没感觉到吗？你的血脉早就和这葬魂渊融为一体了，这里才是你的归宿。”
赵清莲没有理会她的挑衅，只是死死盯着洞口深处，那里传来的呼唤越来越清晰，她甚至能“看”到祭坛的轮廓——一个由无数白骨堆砌而成的巨大圆盘，圆盘中央刻着诡异的符文，符文凹槽里流淌着金色的血液，正是与她同源的悲鸣血脉！
“那是……”赵清莲的声音带着震惊，“有人在用悲鸣血脉献祭！”
游振枫的心猛地一沉，他终于明白为何赵清莲的血脉会如此躁动——祭坛里正在燃烧的，很可能是她的亲人或族人留下的血脉！这种同源的牵引，远比魔宫的邪术更能动摇她的心神。
“猜对了。”封月败明拍了拍手，洞口内传来沉重的锁链声，一个被铁链锁住的老者被推了出来。老者衣衫褴褛，身上布满鞭痕，却依旧挺直着脊梁，正是青鸾婆婆的师弟，守护悲鸣血脉圣地的守渊人。
“守渊大师！”赵清莲失声惊呼，守渊人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三年前圣地被袭后便下落不明，没想到竟被囚禁在这葬魂渊底。
守渊人看到赵清莲，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被绝望取代：“女帝……快走……这是陷阱……他们用历代守渊人的血脉……激活了祭坛的‘引魂阵’……你的血脉一旦靠近……就会被彻底吞噬……”
封月败明一脚踹在守渊人腿上，老者踉跄倒地。“废话真多。”她拿出一个黑色的瓷瓶，将里面的液体倒在守渊人身上，“赵清莲，你看清楚了，这是‘化血散’，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体内的悲鸣血脉就会瞬间融入祭坛，到时候，你就算想逃也逃不掉了。”
“你敢！”赵清莲周身音波激荡，九霄环佩发出愤怒的嗡鸣。
“我有什么不敢的？”封月败明笑得越发得意，“要么，你乖乖走进祭坛成为祭品，要么，就看着最后一个知晓你血脉秘密的人惨死。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救下的那个小丫头，现在也在我们手里呢。”
“小豆子！”赵清莲脸色煞白，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小豆子是她在这世间为数不多的牵挂，魔宫竟然用一个孩子来要挟她。
游振枫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冰凉，却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别信她的话。”他低声道，“老黄和李铁舟在暗中保护小豆子，不会有事的。”他能“听”到封月败明心跳的细微变化，她在撒谎，小豆子应该不在葬魂渊内。
赵清莲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游振枫的感知从不出错。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慌乱，目光重新变得坚定：“封月败明，你以为这样就能要挟我？你可知悲鸣血脉真正的力量是什么？”她抬手抚琴，这一次，琴音不再悲怆，反而带着一种激昂的、仿佛能撕裂黑暗的力量。
“天言劫秘·破妄！”
琴音如利刃般斩向封月败明，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仿佛看到了最恐惧的景象，尖叫着后退。那些手持骨幡的祭司也纷纷抱头倒地，骨幡上的符文迅速黯淡。
“趁现在！”独孤南天大喊一声，率先冲向洞口。游振枫护着赵清莲紧随其后，封白情则转身缠住了恢复过来的封月败明。
穿过洞口，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两侧的石壁上嵌满了发光的血色晶石，照亮了前方的祭坛。祭坛比赵清莲想象的更大，直径足有百丈，白骨堆砌的边缘刻满了扭曲的符文，中央的凹槽里，金色的血液正在缓缓流动，形成一个巨大的阵法。阵法中央，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黑色珠子，珠子表面布满裂纹，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吸力。
“那是‘归墟之核’！”独孤南天倒吸一口凉气，“阴九烛果然得到了这东西，他要用悲鸣血脉和九幽剑意为钥匙，激活归墟之核，打开归墟之门！”
话音未落，祭坛四周突然升起血色光幕，将三人困在其中。阴九烛的声音从光幕外传来，带着得意的狂笑：“独孤老友，游剑神，还有我尊贵的悲鸣女帝，欢迎来到你们的葬身之地！”
众人抬头，只见阴九烛站在祭坛边缘的高台上，他身穿黑色龙纹长袍，周身环绕着浓郁的魔气，身后站着气息萎靡的躺异盛和眼神冰冷的南宫轩情。幽冥魔君和云间客则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阴九烛，你以为凭这点手段就能困住我们？”独孤南天挥动天地劫剑残篇，试图劈开光幕，却被光幕反弹回来的力量震得气血翻涌。
“困不住你们？”阴九烛笑得更欢了，“你可以试试用尽全力攻击光幕，看看会不会引动祭坛的‘血噬阵’，让你们的精血成为归墟之核的养料。”他指了指祭坛中央的归墟之核，“这颗珠子可是吸收了千年怨气才成型的，就等着你们这样的强者来滋养呢。”
游振枫忽然看向赵清莲，他能感觉到女帝体内的悲鸣之力与祭坛凹槽里的金色血液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她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仿佛随时会融入那片金色之中。“清莲！”他急忙将更多的九幽寒气注入她体内，试图压制这种融合。
赵清莲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凄美的笑容：“没用的，游振枫。这祭坛里的血液，是历代悲鸣血脉守护者的心血，它们在呼唤我……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她抬起手，轻轻抚过游振枫染血的眼睑，“如果真的无法避免，答应我，一定要阻止归墟之门开启。”
游振枫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是他失明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强烈的恐惧——恐惧失去眼前这个人。
就在这时，祭坛凹槽里的金色血液突然加速流动，归墟之核发出刺眼的黑光，整个葬魂渊开始剧烈震动。阴九烛的声音带着疯狂的兴奋：“九星连珠的异象提前了！归墟之门，马上就要开启了！”
光幕外，南宫轩情突然拔刀，忘川弯刀带着寂灭之意斩向阴九烛：“你答应过我，事成之后会帮我斩断所有情缘！”
阴九烛侧身避开，脸上露出嘲讽：“等归墟之门开启，你自然会忘记一切。急什么？”
躺异盛也咆哮着冲向独孤南天，噬炎巨刃带着魔焰劈向光幕：“姓独孤的，上次没分胜负，今天我们做个了断！”
混乱中，游振枫突然低声对赵清莲道：“我有办法出去，但需要你配合。”他的指尖在墨陨剑上快速划过，剑身上浮现出复杂的符文，“九幽剑经有一式‘虚空破’，可以暂时撕裂空间，但需要强大的能量作为引子……你的天言劫秘，能引动祭坛里的悲鸣血脉之力吗？”
赵清莲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可以，但需要时间，而且……引动之后，我的血脉可能会彻底失控。”
“相信我。”游振枫的声音坚定，“我不会让你失控的。”
赵清莲点了点头，抬手按住九霄环佩，深吸一口气。这一次，她没有压制血脉的共鸣，而是任由那股力量在体内奔腾。璀璨的金光从她身上爆发出来，与祭坛凹槽里的金色血液遥相呼应。
“天言劫秘·血魂引！”
琴音响起，不再是清越或悲怆，而是带着一种苍茫、古老的韵律，仿佛来自亘古的呼唤。祭坛里的金色血液开始沸腾，顺着符文凹槽逆流而上，竟在光幕内侧凝聚成一道巨大的光柱。
“就是现在！”游振枫爆喝一声，墨陨剑划破虚空，九幽剑气与金色光柱碰撞在一起，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光幕上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裂痕在两种力量的冲击下不断扩大。
“不好！”阴九烛脸色大变，急忙催动魔气加固光幕，“拦住他们！”
幽冥魔君和云间客同时出手，黑暗能量与诡异的灵魂之力交织成网，罩向裂痕处。独孤南天见状，燃烧剩余的功力，将天地劫剑残篇的力量全部注入裂痕：“给我开！”
裂痕终于彻底撕开，游振枫抓住赵清莲的手，纵身跃出光幕。封白情也趁机摆脱封月败明，跟了出来。三人刚落地，就听到身后传来阴九烛的怒吼：“追！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们抓回来！”
游振枫回头望了一眼祭坛中央那越发漆黑的归墟之核，又看了看身边脸色苍白、气息紊乱的赵清莲，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知道，真正的决战，才刚刚开始。而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要守护住身边的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