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渊底魔影，血祭前声
葬魂渊的雾气比三日前浓重了十倍，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连游振枫的剑意感知都要费力穿透。潮湿的寒气里裹着若有若无的血腥甜，混杂着硫磺与腐朽的气息，像一张无形的网，从踏入渊底范围起就缠上了每个人的神魂。
赵清莲指尖按在九霄环佩的弦上，琴身传来细微的震颤。这不是她弹奏的共鸣，而是渊底深处某种力量的呼应——那股力量狂躁、贪婪，像无数只饥饿的眼睛在黑暗里窥伺。她悄悄往游振枫身边靠了半步，低声道：“这里的血气，比七星阁记载的任何一次祭祀都要浓郁。”
游振枫握着墨陨剑的手紧了紧。失明的眼眸对着雾气最浓的方向，剑身上萦绕的九幽寒气自发地蒸腾，在他周身织成一道无形的屏障。“不止血气，”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还有一种…熟悉的诅咒气息，在祭坛方向凝聚。”
三天前从封家祖地突围后，众人几乎没有喘息。封白情临终前塞给赵清莲的那枚青铜秘钥，经青鸾婆婆辨认，竟是开启葬魂渊核心祭坛的三把钥匙之一。而另外两把，一把在阴九烛手中，另一把则随着独孤南天的“以身化劫”不知所踪——或许已在那场惊天动地的冲击中化为齑粉，或许仍藏在渊底某处。
“七星阁的星图显示，九星连珠将在七日后子时达到巅峰。”独孤南天的声音从队伍前方传来，他手中的断剑“天地劫”虽已残缺，却仍散发着煌煌正气，勉强压制着周遭的魔气，“阴九烛必定在等那个时辰。我们必须在他完成最后的血祭准备前，找到破坏祭坛的方法。”
白凤锦扛着焚寂刀走在左侧，赤红的刀身在雾气里泛着不祥的红光。她比三日前沉默了许多，脸上的桀骜被一层寒霜覆盖。封白情的死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那个始终在正邪边缘挣扎的女子，最终用生命践行了守护的意义，这让她想起自己一直追求的“纯粹刀道”，似乎突然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重量。
“前面有血腥味。”李铁舟瓮声瓮气地开口，他手里的船桨不知何时换成了一根磨得光滑的铁棍，步伐沉稳如石，“很新鲜，像是…刚死不久的人。”
话音未落，前方雾气突然剧烈翻涌，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窜出，直扑队伍最前方的独孤南天！那是几个穿着天魔宫服饰的教徒，脸上却没有活人的气息，皮肤青黑如铁，双眼空洞淌着黑血，手中的弯刀泛着绿油油的毒光。
“是尸傀！”赵清莲急声提醒，同时拨动琴弦。“铮”的一声清越琴音穿透迷雾，带着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撞在尸傀身上，让它们动作迟滞了一瞬。
“天地劫·碎岳！”独孤南天断剑横扫，残存的天地元气在剑刃凝聚成一道半月形的金光，看似缓慢却势不可挡，瞬间将三只尸傀拦腰斩断。然而诡异的是，被斩断的尸傀躯体竟在地上蠕动着，断口处冒出黑烟，似乎要重新拼接起来。
“这些东西不怕普通刀剑！”白凤锦怒喝一声，焚寂刀燃起熊熊烈焰，刀光如赤龙咆哮，将蠕动的尸傀残骸尽数吞噬。火焰中传来令人牙酸的滋滋声，伴随着浓烈的焦臭，那些尸傀才算彻底化为灰烬。
游振枫的墨陨剑始终未出。他站在赵清莲身侧，感知着更深层的异动。这些尸傀只是小角色，真正的威胁在后面——一股霸道而暴虐的刀意，正从左前方的峡谷里快速逼近，带着熟悉的、令人作呕的魔焰气息。
“是躺异盛！”白凤锦的焚寂刀猛地指向那个方向，刀身的火焰瞬间暴涨，“他的气息…比上次更强了！”
峡谷深处传来一声狂傲的大笑，震得雾气都在颤抖：“小丫头片子，倒是灵敏！上次让你跑了，这次正好把你的火焰吞噬，助我魔刀大成！”
红光一闪，一道比之前粗壮数倍的暗炎刀气撕裂迷雾，带着焚山煮海的威势斩来！刀气所过之处，地面焦黑开裂，升腾的热气甚至让游振枫周身的九幽寒气都波动了一下。
“来得好！”白凤锦不退反进，焚寂刀划出一道惊艳的赤焰弧线，“焰圣天刀·凤还巢！”
两道属性相近却正邪殊途的刀气碰撞在一起，爆发出毁天灭地的能量冲击波。赤红的火焰与暗紫色的魔焰疯狂绞杀，发出龙吟般的咆哮，周围的雾气被瞬间清空，露出一片狰狞的岩石地貌。
白凤锦被震得连连后退，虎口鲜血直流，脸上却毫无惧色，反而透着一股决绝的疯狂：“躺异盛，你以为吞噬了几个废物教徒的功力，就能胜过正宗的焰圣天刀？今日我便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火焰！”
“狂妄！”躺异盛的身影从峡谷中走出，他比之前高大了许多，浑身覆盖着暗紫色的魔纹，双眼燃烧着魔焰，手中的噬炎巨刃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吸力，“待我吞噬了你，再去拿那女帝的血脉，献给宫主完成血祭，到时候归墟之门开启，我便是这世间唯一的刀神！”
游振枫眉头微蹙。躺异盛的气息里，除了魔焰，还夹杂着一丝与祭坛同源的血气——看来阴九烛为了让他尽快成长，已经让他参与了血祭的部分仪式。这种拔苗助长的方式虽然提升了力量，却让他的气息变得极其不稳定，像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
“他的刀意乱了。”游振枫低声对赵清莲道，“内里有三种力量在冲突——本身的刀道、吞噬的魔气，还有祭坛的血气。”
赵清莲轻轻点头，指尖在琴弦上滑动，琴音变得低沉而急促，像暴雨来临前的风声。“我用天言劫秘·乱神引干扰他的气息，你找机会……”
“不必。”白凤锦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坚定，“这是我的事。焰圣天刀的耻辱，必须由我亲手洗刷。”她深吸一口气，焚寂刀上的火焰开始变得不稳定，忽明忽暗，“游剑神，帮我拦住他片刻，我要施展‘焚心’！”
游振枫没有犹豫，身形一晃，如鬼魅般出现在躺异盛身侧。墨陨剑终于出鞘，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的九幽剑气，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刺向躺异盛持刀的手腕。这一剑角度刁钻，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正好卡在躺异盛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
躺异盛怒吼一声，不得不回刀格挡。“铛”的一声脆响，暗炎刀气与九幽剑气碰撞，躺异盛只觉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刀身蔓延，冻得他手臂发麻，动作顿时一滞。
就是这片刻的停顿，白凤锦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焚寂刀上！赤红的刀身瞬间爆发出太阳般的光芒，连游振枫都下意识地侧过脸——那光芒里蕴含着纯粹的生命之火，炽热、耀眼，却也带着玉石俱焚的悲壮。
“焰圣天刀禁忌式——焚心铸刃！”
白凤锦的身影与焚寂刀的光芒融为一体，化作一只展翅的火凤，发出穿金裂石的啼鸣，朝着躺异盛猛扑而去！火凤飞过之处，地面上竟生出点点青翠的嫩芽，仿佛在毁灭中孕育着新生。
躺异盛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恐惧。他感受到了那股火焰中蕴含的决绝意志，那是连他的魔焰都无法吞噬的、属于生命的最后光辉。他疯狂地催动噬炎巨刃，想要吞噬这股力量，却发现那火焰如同附骨之疽，不仅无法吞噬，反而顺着他的刀身，开始灼烧他的魔纹。
“不——！”
火凤穿透了躺异盛的身体，暗紫色的魔焰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般消融。躺异盛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口的大洞，那里没有鲜血，只有纯粹的火焰在燃烧，焚毁着他的肉身与魔功。
“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眼中的魔焰迅速黯淡下去，“我才是…刀神…”
噬炎巨刃“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崩裂成数块。躺异盛的身体在火焰中缓缓化为灰烬，只留下一声不甘的嘶吼，消散在葬魂渊的风中。
火凤的光芒渐渐散去，露出白凤锦虚弱的身影。她拄着断为两截的焚寂刀，脸色苍白如纸，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却咧开嘴，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终于…没有辱没…焰圣天刀…”
独孤南天抢上前扶住她，声音带着颤抖：“凤锦！”
白凤锦摇了摇头，看向游振枫和赵清莲，眼神里带着一丝歉意和祝福：“游剑神…女帝…后面…就拜托你们了…”她将半截焚寂刀递向赵清莲，“这刀…感应到了你的血脉…或许…能帮上忙…”
赵清莲接过断刀，入手一片温热，仿佛还残留着白凤锦的体温与意志。她眼眶微红，点了点头：“我会的。”
白凤锦最后看了一眼天空，雾气似乎稀薄了些，能看到几颗暗淡的星辰。她笑了笑，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气息。
独孤南天紧紧抱着她的遗体，这位一向沉稳如山的天剑宗主，此刻肩膀微微颤抖，却没有泪水——大战在即，他没有资格流泪。
游振枫默默收起墨陨剑，剑意变得更加冰冷。他知道，白凤锦的死不是结束，而是更残酷的开始。前方不远处，那座巨大的祭坛已经隐约可见轮廓，血气缭绕，魔气冲天，像一头蛰伏的远古巨兽，等待着最后的献祭。
赵清莲将半截焚寂刀收好，指尖再次抚上琴弦。这一次，琴音不再悲怆，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如同风雪中不灭的火种，在葬魂渊的黑暗里，悄然回荡。
雾气重新聚拢，掩盖了地上的血迹与残骸。众人继续前行，脚步比之前更加沉重，却也更加坚定。渊底深处，阴九烛的笑声隐约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与期待，仿佛在欢迎他们这些“祭品”的到来。
血祭的前声，已经奏响。而他们，必须踏过这血色的音符，走向最终的战场。
赵清莲的琴音陡然转急，如金戈交击刺破浓雾。琴弦震颤间，她腕间银镯泛起柔光，那是青鸾婆婆临行前相赠的护魂玉，此刻正与焚寂断刀的残焰共鸣，在她周身织成半道赤红屏障。
“前面是‘蚀骨桥’。”独孤南天按住腰间断剑，声音压得极低，“七星阁记载，桥下是千年玄冰，寒气能蚀穿护体真气，桥面铺满了天魔宫炼制的‘噬魂沙’。”
游振枫俯身拾起一块碎石，屈指弹向雾气深处。石子撞上某物发出脆响，随即是细碎的摩擦声，仿佛有无数虫豸在啃噬硬物。“沙下有活物。”他指尖划过墨陨剑脊，九幽寒气顺着剑穗垂落，在地面凝结出层薄冰，“至少百只‘血影蛊’，被魔气养得通了灵性。”
李铁舟将铁棍在掌心转了个圈，黝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我来开路。”他踏步上前，宽厚的背影在雾中如同一尊铁塔，横练的硬功催至极限，皮肤泛起古铜色光泽，“当年在江里跟水怪打架，比这恶心的玩意儿难缠多了。”
话音未落，桥面突然传来“簌簌”声，无数灰黑色的沙粒翻涌着聚成拳头大小的怪虫，口器闪烁着幽蓝毒光，密密麻麻地朝着众人爬来。李铁舟闷喝一声，铁棍横扫，带起的劲风将前排血影蛊碾成齑粉，却见碎末落地后又重新凝聚，反而更显狂暴。
“这些东西杀不死！”独孤南天断剑划出金光，将扑向赵清莲的几只蛊虫钉在桥栏上，“得毁掉它们的巢穴！”
赵清莲琴弦骤紧，“天言劫秘·惊蛰”发动，琴音化作无形惊雷炸响在桥面。血影蛊群发出刺耳的嘶鸣，动作明显迟滞。她趁机对游振枫道：“沙层下有三处气血涌动，应该是蛊母所在！”
游振枫剑随身走，身形如一道墨色闪电掠上桥面。墨陨剑斜指地面，九幽剑气顺着沙粒缝隙渗入，瞬间冻结出三道冰柱。冰柱中隐约可见暗红肉块般的东西在挣扎，正是血影蛊的源头。
“破！”他低喝一声，剑势陡然上扬。三道冰柱同时炸裂，碎冰混着腥臭液体四溅，血影蛊群如同失去了提线的木偶，瞬间瘫软成普通沙粒。
李铁舟一脚踹开桥尾的石门，扑面而来的血气险些让人窒息。祭坛广场终于完全展露在眼前——方圆百丈的黑岩地面刻满了血色符文，十二根盘龙石柱环绕中央高坛，柱身上缠绕着锁链，锁着数十个气息微弱的武林人士，显然是被抓来的祭品。
高坛顶端，阴九烛负手而立，玄色长袍在魔风中猎猎作响。他看着缓步走来的众人，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游振枫，赵清莲，你们果然没让本座失望。”
他抬手一挥，祭坛符文骤然亮起，锁链上的祭品同时发出凄厉惨叫，精血被符文强行抽出，顺着石柱流向坛心，在那里凝结成一颗跳动的血珠。“还差最后一步，”阴九烛的声音带着蛊惑，“只要你们二人献祭，归墟之门便会开启，届时天地法则重铸，你们所有的遗憾都能弥补——游振枫可以重见光明，赵清莲也能摆脱孤寂血脉，何乐而不为？”
游振枫握住赵清莲微凉的手，墨陨剑发出低沉的嗡鸣。“我们的路，”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广场，“从不由他人定义。”
赵清莲指尖在九霄环佩上轻轻一点，清越琴音如流水般漫过血色祭坛，竟让那些狂暴的血气都温顺了几分。“你不懂，”她看着阴九烛，眼神平静如水，“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
阴九烛脸上的笑容淡去，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冥顽不灵。既然如此，便让本座亲自送你们上路！”
话音落，十二根石柱同时爆发出冲天魔焰，整个葬魂渊开始剧烈震颤，仿佛有巨兽即将从地底苏醒。决战的号角，在此刻正式吹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