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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九霄:双姝令》

第13章:旧事 · 茹月布局

夜色,如泼墨般浸染着帝都的天空,唯有几颗疏星点缀,闪烁着冰冷而遥远的光。明茹月自一场无法挣脱的噩梦中惊醒,猛地坐起,额间沁出细密的冷汗,胸腔内心脏狂跳不止,仿佛要撞碎肋骨。

眼前似乎还残留着前世的幻影——冲天的火光,族人凄厉的惨叫,信任之人骤然翻脸的无情与冰冷,还有……利刃穿透身体时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和随之而来的无边黑暗。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那里光滑平整,并无伤痕,可灵魂深处被撕裂、被背叛、被碾碎的痛感却如此真实,刻骨铭心,如同昨日刚刚发生。

她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雕花窗棂外,巡夜护卫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带来一丝现实的安定感。是的,她回来了。回到了悲剧尚未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甚至……颠覆的时刻。

指尖触及枕下,那里冰凉而坚硬,藏着一柄淬了剧毒的匕首,以及几份她凭借记忆默写出的、关乎未来数年朝堂动向与人际脉络的密笺。这是她复仇的武器,也是她改变命运的基石。

黑暗中,明茹月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历经地狱淬炼后的决绝与森然。激动、恐惧、彷徨?这些无用的情绪早已在前世咽下最后一口气时被彻底摒弃。如今充盈在她心间的,是如寒铁般坚硬的意志,和步步为营、算无遗策的冷静。

她起身,赤足走到梳妆台前,铜镜中映出一张苍白却依旧温婉动人的脸。眉眼如画,唇色浅淡,天生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镜面,仿佛在抚摸那个曾经天真愚蠢、任人宰割的自己。

“不会再有了……”她低语,声音轻若蚊蚋,却带着金石般的坚定,“这一世,所有负我、欺我、叛我之人,必将付出代价。”

天色微明,晨曦尚未完全驱散夜的沉寂,明茹月已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开始运转。她唤来心腹侍女,低声吩咐了几句。侍女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如同水滴融入大海。

她坐于镜前,亲自执起玉梳,一下下梳理着如云青丝。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近乎禅定的韵律。脑海中,却已飞速勾勒出今日的布局。首要目标,是那个在前世后期,以寒门之身异军突起,最终官至御史中丞,手握监察大权,在扳倒她最大仇敌——吏部侍郎赵崇明的过程中起到关键作用的年轻书生,顾青舟。

此刻的顾青舟,还只是个借住在远亲陋巷、靠着微薄接济和抄书维持生计、准备科考的穷酸学子。怀才不遇,囊中羞涩,正是最易被“恩情”打动的时候。

明茹月挑选了一件藕荷色的襦裙,料子普通,不显张扬,只在衣襟处用银线绣了几朵小小的玉兰,平添几分清雅。她略施薄粉,掩去眼底因噩梦而残留的些许青黑,唇上点了极淡的胭脂。镜中人瞬间褪去了凌厉,只剩下恰到好处的柔弱与温良,仿佛一朵需要细心呵护的娇花。

“小姐,马车备好了。”侍女在门外轻声回禀。

明茹月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确认无误,这才披上一件素色斗篷,遮住了大半容颜,扶着侍女的手,悄无声息地从角门出了明府。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轱辘的声响,驶向帝都南城那片鱼龙混杂、居住着大量平民和不得志学子的区域。空气中弥漫着早点摊子的食物香气、积水的潮气以及各种杂物堆积产生的复杂气味。与城北世家云集、朱门绣户的繁华截然不同。

按照前世记忆,以及这几日派人暗中确认的路线,明茹月的马车“恰好”经过一条狭窄的巷口。也就在此时,巷内传来一阵喧哗和斥骂声。

“没钱?没钱你还敢借王老爷的钱去赌?老子看你是活腻了!”

“几位大哥行行好,再宽限几日,待小生抄书得了银钱,一定……”

“呸!等你那几个铜板?兄弟们,给我打!打断他的腿,看他还敢赖账!”

明茹月适时地微微掀开车帘一角,目光投向巷内。只见三五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家丁模样的汉子,正围着一个身穿洗得发白青色长衫的年轻男子拳打脚踢。那男子虽尽力护住头脸,却依旧被打得蜷缩在地,衣衫上沾满了尘土,嘴角破裂,渗出血丝。但他紧咬着牙,除了最初的求饶,并未发出更多哀嚎,只是一双清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屈辱和隐忍。

正是顾青舟。

时机正好。明茹月对随行的护卫首领,那位名叫明远的刚毅男子微微颔首。明远会意,带着两名护卫大步上前。

“住手!”明远声如洪钟,带着久经沙场的煞气,“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尔等竟敢当街行凶?”

那几个家丁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和明远几人身上散发出的凌厉气势吓了一跳,动作不由得一顿。为首的那个打量了一下明远等人的衣着气度,不似普通百姓,语气稍微收敛了些,但仍带着蛮横:“这位爷,不是我们不讲理,是这小子欠债不还!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他欠你们多少?”明远冷声问。

“连本带利,十两银子!”

蜷缩在地的顾青舟挣扎着抬起头,急声道:“我……我只借了二两,才三日,何来十两?”

“利滚利,懂不懂规矩?”家丁头目瞪眼。

明远不再多言,直接从怀中取出一锭十两的银元宝,抛了过去:“他的债,我替他还了。拿着钱,滚。”

家丁头目接过银子,掂量了一下,又狐疑地看了看明远和那辆看似普通、实则用料讲究的马车,终究没敢再多事,啐了一口,带着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巷子口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顾青舟艰难地试图从地上爬起来。明茹月这才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她步履轻盈,走到顾青舟面前约莫五步远的地方停下,既保持了距离,又足以让他看清自己。

“这位公子,你没事吧?”她的声音温软,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如同春风吹拂柳梢。

顾青舟抬起头,撞入一双清澈如秋水、含着淡淡担忧的眸子。眼前的少女衣着素雅,容貌清丽,气质温婉,与他平日所见的所有女子都不同。她站在这样杂乱肮脏的巷口,却仿佛自带光晕,将周围的污浊都涤荡开来。他一时看得有些怔住,随即意识到自己的狼狈,慌忙低下头,试图拍打身上的尘土,整理凌乱的衣袍,脸上泛起窘迫的红晕。

“多……多谢小姐援手之恩。”他拱手深深一揖,声音因疼痛和激动而微微发颤,“十两银子,顾青舟必定尽快筹还……”

明茹月轻轻摇头,语气柔和却不容置疑:“公子不必挂怀,举手之劳而已。倒是你的伤……需尽快处理才好。”她示意了一下身旁的侍女。

侍女会意,上前一步,将一个素色锦囊递给顾青舟:“顾公子,这里面是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还有……些许银钱,聊作公子安心备考之资,万勿推辞。”

顾青舟看着那锦囊,却没有立刻去接。他虽落魄,却自有读书人的傲骨。平白受人如此恩惠,心中着实难安。“小姐救命之恩已难报答,怎可再受此厚赠?这……这万万不可……”

明茹月早料到他会有此反应,微微叹息一声,语气愈发温和,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真诚:“顾公子,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我观公子气度不凡,绝非池中之物,只是一时困顿罢了。这些许银钱,并非施舍,而是投资。他日公子金榜题名,匡扶社稷,便是对今日这份善意最好的回报。若公子执意推辞,岂不是辜负了上天赐予的才华与机遇?更何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因小伤耽误了前程,岂非不孝?”

她的话语如涓涓细流,既维护了对方的尊严,又点明了未来的期许,更暗含规劝,让人难以拒绝。

顾青舟闻言,身体微微一震。他再次抬头,深深地看着明茹月。少女的目光纯净而恳切,没有丝毫施舍者的居高临下,只有纯粹的欣赏与鼓励。他漂泊帝都多年,尝尽世态炎凉,何曾有人对他如此看重,说出这般熨帖人心的话语?一股暖流不由自主地从心底涌起,冲垮了那点可怜的坚持。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锦囊,再次深深揖下:“小姐金玉良言,顾青舟……铭记五内!敢问小姐芳名?他日若有寸进,必当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明茹月却侧身避开了他的大礼,浅笑道:“名讳不过代号,公子不必记挂。望公子善自珍重,专心向学,他日朝堂之上,自有再见之期。” 说罢,她不再停留,在侍女的搀扶下转身,重新登上马车。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明茹月脸上那温婉动人的笑容瞬间收敛,恢复成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她靠坐在柔软的垫子上,闭上双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一枚冷玉。

马车缓缓启动,驶离了这条即将因一个寒门学子的命运转折而或许会在未来史书上留下淡淡一笔的陋巷。

成功了。

顾青舟这条线,已经埋下。恩情、赏识、以及那恰到好处、不容拒绝的“投资”,足以让这个自尊心极强的书生牢牢记住“明家小姐”(她并未透露具体身份,但顾青舟只要稍加打听今日护卫的气度,不难猜到出自世家大族明家),并在未来需要时,成为她手中一枚指向仇敌心脏的利刃。他欠下的,不仅仅是十两银子,更是一份沉甸甸的知遇之恩和救命之情。对于顾青舟这样的人来说,后者远比前者更难以偿还。

马车并未直接回府,而是绕道去了城西一家有名的胭脂铺。明茹月亲自下车挑选了几样时新的胭脂水粉,又与偶遇的几位官家小姐寒暄了几句,言笑晏晏,举止得体,完美扮演了一位出门闲逛、心思单纯的世家贵女。

然而,在她温婉的笑容之下,另一重算计,如同暗夜中滋生的藤蔓,正悄然蔓延。

回到自己的院落,屏退左右,明茹月走到书案前。案上摊开着几张上好的宣纸,她研墨润笔,动作优雅。但写下的,却并非诗词歌赋,而是一份精心伪造的信函片段。她模仿着一种特定的笔迹(这是她前世在某个特殊场合,费尽心机才记下的),内容直指明泽余暗中与边境某位拥兵自重的将领往来密切,信中提及了某种“特殊物资”的转运,言辞隐晦,却足以引人遐想,尤其是落在对明泽余本就心存忌惮的某些人眼中。

她写得很慢,每一笔都力求精准,甚至考虑了墨迹的浓淡、纸张的旧色。完成后,她取出一枚看似普通的铜制印章,在不起眼的角落轻轻按了一下,留下一个模糊的、仿佛无意中沾染的印痕。这印痕,属于一个早已在权力倾轧中覆灭的小家族,死无对证,却又能隐隐将线索指向与明泽余母族有过节的势力。

做完这一切,她将这张伪造的“证据”小心晾干,然后折叠成一个小小的方块。

傍晚时分,离文瑄如约前来拜访,名义上是与明茹月探讨一本新得的孤本琴谱。花园凉亭中,茶香袅袅,琴音淙淙。明茹月一身月白常服,素手调弦,眉眼低垂,显得格外安静柔顺。

离文瑄坐在她对面,一身淡青色长袍,温润如玉,嘴角噙着惯有的、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他品着茶,听着琴,偶尔就琴谱上的某个指法或意境提出见解,言辞风雅,态度亲和。但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深处,却不时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他这位表妹,自从数月前一场“大病”之后,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了。具体哪里不同,他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她那双总是清澈见底的眸子,如今偶尔会闪过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如同平静湖面下潜藏的暗流。

“茹月表妹近日气色好了许多,琴艺也愈发精进了。”离文瑄放下茶盏,微笑着称赞。

明茹月指尖一顿,琴音戛然而止。她抬起头,露出一抹略带羞涩的笑容:“表哥过奖了。不过是闲来无事,聊以排遣罢了。”她顿了顿,状似无意地提起,“说起来,前几日我去城南的慈安堂施粥,听闻了一些流言蜚语,心中着实有些不安。”

“哦?”离文瑄眉梢微挑,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不知是何流言,能让表妹如此挂心?”

明茹月轻轻蹙起秀眉,压低声音道:“是关于……泽余哥哥的。”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有人说,看到泽余哥哥麾下的楼解护卫,前几日在京郊与人密会,行踪颇为诡秘,对方……似乎并非帝都人士,倒像是带着边关的风尘之气。我知泽余哥哥身份特殊,行事必有深意,只是如今朝中局势微妙,万一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

她的话语恰到好处地停住,脸上写满了纯粹的担忧,仿佛只是一个关心兄长的妹妹。

离文瑄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微微凝了一下。楼解?京郊密会?边关风尘?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由不得他不多想。明泽余身为皇子,又与军方关系匪浅,任何与边关将领的私下往来,都是极其敏感的事情。

“表妹心细了。”离文瑄语气温和,听不出丝毫异样,“泽余兄行事向来稳妥,楼解也是他得力臂助,想必是公务在身。不过,表妹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如今确实需谨言慎行。可知那散播流言之人……”

明茹月摇摇头,无奈道:“都是些市井之徒,口耳相传,哪里寻得到源头?我也只是听了一耳朵,心中不安,才与表哥说起。表哥素来智谋过人,或许能分辨其中真伪,也好……早做提防。”她将“早做提防”四个字说得极轻,却清晰地传入离文瑄耳中。

就在这时,侍女上前为二人添茶,脚步一个不稳,手中捧着的茶盘微微倾斜,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出,正好落在明茹月宽大的袖口上。

“奴婢该死!”侍女吓得脸色煞白,慌忙跪下。

明茹月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到,下意识地站起身,袖中那个折叠好的小方块“恰好”被带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就落在离文瑄的脚边。

“无妨,起来吧。”明茹月对侍女摆了摆手,语气依旧温和,仿佛并未动怒。她的注意力似乎全在弄湿的袖子上,并未立刻去捡拾那掉落的纸块。

离文瑄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脚边那小小的纸块上。纸张的质地、那模糊的印痕……在他眼中一闪而过。他不动声色地弯腰,动作自然地将其拾起,递还给明茹月:“表妹,你的东西掉了。”

明茹月这才仿佛注意到,接过纸块,看也没看就随手塞回了袖中,歉然道:“让表哥见笑了,是之前练字时写的废稿,随手塞在袖子里忘了处理。”

离文瑄笑了笑,没说什么,心中却已掀起了波澜。废稿?那纸张和印痕,可不像随手练字的普通货色。而且,明茹月方才那番关于明泽余和楼解的话,与这“无意”间掉落的、透着蹊跷的纸块, timing(定时) 未免太过巧合。

他端起茶杯,借着氤氲的热气掩去眸中深处的深思。这位表妹,果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她是在提醒自己?还是在利用自己?这纸块,是故意让他看到的吗?上面的内容又是什么?与明泽余有关?

无数个疑问在离文瑄心中盘旋。他知道,明茹月与明泽余并非一母所出,关系向来算不上亲密,但也从未有过明显龃龉。她今日此举,意欲何为?是真的担忧明泽余行差踏错牵连家族,还是……别有用心?

他抬眼,再次看向明茹月。她正低头用绢帕擦拭着袖口的水渍,侧脸线条柔和,颈项纤细,仿佛脆弱得一折即断。可离文瑄却仿佛能看到,在那温顺的表象之下,隐藏着一颗七窍玲珑、甚至可能冰冷坚硬的心。

这场看似寻常的兄妹闲谈,在夕阳余晖中落下帷幕。离文瑄告辞离去,背影依旧从容优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已因明茹月这看似无意、实则处处机锋的言行,埋下了一颗名为猜忌与警惕的种子。

送走离文瑄,明茹月回到内室,屏退了所有下人。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色。

她取出袖中那枚伪造的纸块,放在烛火之上。火舌迅速舔舐上来,纸张蜷曲、焦黑,最终化为一小撮灰烬,散落在鎏金铜盆中。

第一步,已经走出。

在顾青舟那里,她播下了恩情的种子。在离文瑄这里,她埋下了猜忌的引线。

离文瑄生性多疑,智计超群,绝不会轻易相信任何明显的挑拨。唯有这样“无意”间的流露,结合恰到好处的“担忧”,才能在他心中投下最真实的阴影。他不会全信,但一定会去查。只要他去查,就会发现更多她精心准备好的、若隐若现、指向明泽余“图谋不轨”的“线索”。这些线索真真假假,难以分辨,却足以在关键时刻,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至于离文瑄是否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明茹月并不担心。她扮演的,只是一个偶然听闻流言、关心则乱的妹妹,甚至可能是一个被真正幕后黑手利用而不自知的棋子。离文瑄的注意力,大部分会被引向那伪造的印痕所指向的、与明泽余母族有仇的势力。而她,则可以隐藏在迷雾之后,继续从容布局。

夜色彻底笼罩了帝都,万家灯火次第亮起,如同星河倒悬。

明茹月独立窗前,身影在烛光下拉得细长。她的目光穿越重重屋脊,仿佛看到了那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恢弘宫城,看到了那些在前世将她推入深渊的、道貌岸然的身影。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冰凉的窗棂,留下一道模糊的水痕。

“这才只是开始……”她低声自语,声音融入了沉沉的夜色,带着一丝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决绝,“所有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亲手讨回来。”

窗外,不知何时起了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无数冤魂在低声呜咽,又似命运齿轮,在无人察觉的暗处,缓缓开始了新的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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