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狼狈？
天子犹如起棺迁葬时候，被人拉起来的棺材一样。没听到那个士卒喊了一嗓子：起，拉...这口号，岂能不让人浮想联翩的误会？
天子衣衫褴褛，浑身血迹斑斑，还有...浑身散发着恶臭，像是从茅坑里捞出来一样...很显然，灶台下的避难所，里面可能面积不大，吃喝拉撒都在里面。
再有天子伤势不轻，夏守忠未必能够照顾的周全，屙尿弄到身上了...四周的士卒，悄无声息后退。
有些胆子大的，纷纷捂着鼻子低头。
胆子小的，不敢捂着鼻子，只能使劲憋气...不敢呼吸。
灶房里面，充斥着...让人作呕的气息。
贾珑也忍不住屏住呼吸，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还能品味天子吃了什么东西，拉了什么屎，尿了什么尿吧。
真臭啊！
天子脸色阴晴不定，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很埋汰。
地窖里空间狭小，他躺下也需要倚着，夏守忠则是坐在他双腿间...他有了屎尿，根本没有空间要夏守忠伺候。
他堂堂大宋天子，此时此刻这幅样子...脸面丢尽，尊严丧失，威严尽无啊...他这个天子，如今这幅样子...
贾珑上前一步：“臣贾珑甲胄在身不能全礼，天子现在需要洗个澡，换身衣服，臣这里没有龙袍，只能委屈天子了。”
贾珑说话很是恭敬。
但是夏守忠与麟德帝却从贾珑的称呼里面，听出了贾珑此刻的态度与心情。
贾珑没有称呼陛下，而是天子...
仅仅这一个称呼的变化，就可以预料到贾珑未来，对待麟德帝的态度，贾珑将自己置身于什么位置。
定国亲王不再是那个定国亲王，贾珑也不再是原来的贾珑...他变了！
不等麟德帝有所回应，贾珑转身走了出去：“来人，烧热水，拿衣服来...”
麟德帝御驾亲征，自然是一应所需准备齐全，龙袍自然也会带着。东胡与辽国攻破渑池城之后，麟德帝的一应所用之物，怕是早已经成为战利品被抢走。
单说龙袍，一件龙袍耗损时间不说，布料、龙袍上的刺绣，那是有很多金线...龙袍又是大宋天子的象征，缴获龙袍...那也是大功一件！
麟德帝看着贾珑出去的背影，内心微沉，涌现出委屈与怒火，最终只是叹息一声：“唉，夏守忠伺候朕吧。”
贾珑已经毫不遮掩，对待他这个皇帝的态度。
只是此时此刻，大宋到处战火兵灾，大宋还需要贾珑征战...大宋境内的战乱，会被平定，但是...定国亲王贾珑，将要失控！
再也没有人能够压制他。
甚至是命令他。
夏守忠低着头，他也想要洗澡，他可爱干净了...只希望定国亲王，也为他准备一套换洗衣服吧。
至于贾珑的态度，夏守忠没有过多想法，一切的果，皆有原来的因。
怨不得谁，怪不得谁。
无非就是权力角逐之后的结果罢了，是定国亲王最后算是胜出而已。
天子威仪...
在这小小的灶房里，显得有些可笑了。而天子，也必须要展现自己的威仪，就算是这个时候，灶房中只有他与天子...
“奴婢遵旨。”
......
“传本帅帅令，天下兵马，除却江南兵马，余者齐聚渑池城！”
终究是因为兵马数量不足...东胡、辽国兵马的溃败，没有足够的兵马，贾珑不是不敢追击，而是因为兵马太少追击的话，东胡与辽国的溃兵，犹如蝗虫过境一般失去约束，只会给他们溃败路上的百姓造成难以想象的灾难。
相反，这个时候不去追击，东胡与辽国溃兵，会汇聚一起，纵然给沿途百姓造成一定灾难，却也是在一定范围之内。
只有足够多的兵马，才能够犹如放羊一般，给他们固定路线，逐渐围杀、剿灭...
“终究是错过了最佳出兵的时机。”
如果没有麟德帝的猜忌，没有麟德帝的愚蠢，没有麟德帝的御驾亲征，贾珑率领五万定国军骑兵，直接可以出关，先去扫荡草原，迫使东胡撤兵。
再去攻打辽国皇都，迫使辽国退兵...当他们退兵的时候，贾珑有信心让南下的辽国、东胡兵马有来无回。
贾珑没有让江南兵马前来渑池，其实贾珑已经猜到，江南必然生乱...江南是盐商聚集之地，就算是曾经，盐商勾结海寇、倭寇造过反，起过兵被杀了一批。
财帛动人心。
一旦利益足够多，江南富起来的那群人，就敢造反。
有大宋一朝，纵然河北与中原，发生过多次的洪涝灾害，有无数的流民灾民，也未曾爆发过起义。
反而更加稳定的江南，更加富庶的江南，百年来大大小小的起兵造反不下于二十起...如今，中原大地东胡与辽国铁骑践踏，朝廷威严大损，江南那些士绅必然会不老实。
“至于天子...”
贾珑看向灶房。
曾经贾珑与天子之间互无猜忌，君臣相宜，甚至配合默契...那个时候起，贾珑就想过，为子孙后代留下足够的荣华富贵之后，他就携娇妻踏上复仇之旅。
“事与愿违啊。”
得亏他没有那么早离开，要不然，天子可能会将他的子孙后代全部...除掉吧：“所以，我本是向往逍遥自在，只是享受一下世间荣华富贵，现在...”
“不得不为子孙考虑。”
正所谓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麟德帝洗了一个澡，换了一身衣服，但是他...双腿似乎失去了知觉，当初在城墙上的时候，他明明可以奔跑、游走于辽国、东胡兵马之间厮杀。
这个时候怎么就双腿不能动弹了呢？
麟德帝有些惶恐。
倔强的麟德帝，让夏守忠叫来两个兵卒，用担架抬着他走出灶房...麟德帝看到院子里，犹如天柱一般，身材雄伟的贾珑，一瞬间有些恍惚。
曾经，就是这个身材雄伟的人，给了他内心的安定，似乎有了这个人，他的皇位就最为稳定。
有了这个人，他不怕兵灾。
有了这个人，朝堂之上，他不畏惧，不忌惮任何的朝臣。
有罪罚，有功赏。
因为麟德帝很清楚，就算是将天捅破，这个人也会坚定的站在他身后...
如今...
现在他们君臣相距不远，却已经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麟德帝内心一叹，叫了一声：“贾...”
只是，麟德帝贾珑这一声，珑字没有叫出来的时候，就有一个斥候奔来：“报，启禀大元帅，定国军骑兵营已在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