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从床上抓来的蛇佬跪在段宏面前,面对段宏阴沉的脸色,蛇佬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自己只是应买家的要求,特制了药而已,人家要拿来干什么,与他有个毛关系!
可这样的话,蛇佬自己也知道没法跟当官的说。蛇佬道:“段大人,小人可真的不知道那家伙会拿这药来干这个事儿啊!”
他几乎要哭出来,指天发誓道:“我真的完全不知道啊!而且那已经是好几年以前的事了,说不定,这次根本就不是他。只是他把药又卖给了别人呢?”
刚找到的一点线索,好像变得更复杂了。
段宏拧着眉,手抱在胸前,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上才长出来的青色胡茬。眼睛却一直盯在蛇佬脸上不曾移动过。
蛇佬让他盯得心里发毛,带着哭腔道:“段大人,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段宏眸光不变,声音冷得让蛇佬又抖了一下。
“那,那人说,他是,大晋来的。他,主子喜欢,他,来买,大蛇。”蛇佬声音发颤,背心冒汗。
“什么大蛇?”
“就是,很大的,能吃人那种。”蛇佬擦了一把额头的汗,似有些心有余悸:“说他,主子,拿来惩罚奴仆。”
那大约在五年前,蛇佬刚刚出名不久,就有个本地人带着个极其富贵的大晋商人来找到他。
那商人说,家里少爷爱好独特,就喜欢养蛇。听说这边有可以长到好几丈长的大蛇,想买一条回去养。
这一笔,蛇佬整整赚了他一千金。蛇佬乐坏了,高兴得好几天都没睡好。
半年后,那商人又来了。他说主人为那条金花大蟒,竟然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地下室,引了一条温泉进那洞里。
后来,那商人来找他的时间越来越多,关于蛇类的很多问题问得也越来越多,时间一长,商人都快成养蛇的专家了。 直到有一次,那商人再来的时候,第一次不跟他谈有关蛇的事,而是说起了女人。
商人带来了大晋最好的酒,一边喝一边抱怨。 他说:“蛇兄,你不知道,最近我主子看上一娘们,长得那叫一个漂亮。” 商人剥一粒煮毛豆,扔进嘴里,“这娘们,”他两手在胸前比了比:“这么大。”
说完,商人有些郁闷地说:“主子想着收进府里,结果,他妈的!” 商人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他妈的,这娘们不识抬举,说,要收她可以,但她只做正房大奶奶。”
蛇佬闷头吃菜,听他叨叨。
“兄弟,我听街坊传言,你有那种可以控制蛇……那个……药?” 商人猥琐地冲蛇佬挤了挤眼睛:“那种玩意儿,对人有没有用啊?”
蛇佬当然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心想:“这类的东西,对人应该也是有用的吧?开个什么价好呢?”
商人见他的表情,也立刻明白自己没有问错人,赶忙道:“蛇兄,你懂的,价钱不是问题。”
于是,五天后,蛇佬就给了商人一份重新调制过的药粉。
三个月后,商人再来,说效果不错,又让他调制了两份。之后几乎每隔几个月,商人就会再来一次,每次买的药粉也越来越多。
“后来呢?”段宏语气已经有些压抑不住的烦躁,一伸手揪住蛇佬的耳朵用力一拧。
蛇佬抓着段宏的手,不让他使劲扯,哭道:“最后一次来,大概是是三年前吧。”
“后来呢?”段宏语气已经有些压抑不住的烦躁,揪住蛇佬的耳朵手用上了力。
蛇佬赶紧摆手:“唉…唉唉…大人…别别…这人已经很久没来,真的!大人,你相信我!”
“回答我,他买了多少?”段宏的声音压抑,好像马上就会抽出弯刀给蛇佬的脖子来上一刀。
“他……”蛇佬想了想,道:“大人这一问,这人还真的不太对劲。”
“说!”
“我刚才细想了一下,他前前后后买的催情药粉加起来,拿去给两座花楼的姑娘用都绰绰有余……”
蛇佬的话让段宏心头重重一沉——这样的分量,哪里是寻花问柳,分明……不对,不对,肯定不对!
段宏沉吟片刻,抬起眼皮,盯着蛇佬:“想办法找到这个大晋商人。”
“大人,这…”蛇佬苦着脸为难道:“每次都是那个人来找我,我根本不知道上哪里去找他呀!”
“那是你的事!”段宏冷冷道:“他找你这么多次,做什么生意的,商号叫什么,你总会知道一些,去找!”
看着蛇佬连滚带爬的跑开,段宏压下心中重重疑云,目光越过都尉府高高的围墙。
雨已经停了,北城方向天空不再是浓浓的黑烟,而是青色的烟雾混着白色的水汽,像在那边的半空笼上了一条纱缦。
“城北的大火灭了吧?”段宏目光不动,沉声问道。
“回大人,托大人的福,这场大雨来的及时,城北的火势已被完全控制。”一个声音在段宠身侧答道:“只是,马匹惊慌,跑丢了不少。而且,客商们的货……”
“知道了。”段宏不耐烦的挥挥手打断了那人的回话。
蛇群散去,楼梯处一具已被绞断了全身筋骨的女尸,像一张被揉成一团的被子滩在那里。那张不久前还娇笑着的脸,如今却像个被摁扁的泥巴脑袋。
表情定格,眼球突出,嘴巴大张,舌头耷拉在外面。
白皙的皮肤被黏液和泥巴糊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本就轻薄的衣衫搓成了布条,裸露的扁平尸体看着不仅恐怖,还很恶心。
段宠喉咙有些发痒,喉头不受控制地滚了滚,刚才喝下去的酒直往上冲。他猛的扭过头,闭上了眼睛,咬着牙命令道:“赶紧的,把这东西弄去烧了,把这里打扫干净。”
围墙上,枝叶间,一双眼睛一直紧盯着这栋竹楼,整整一柱香的时间,小满趴在一根极粗的树枝上一动不动。她忍着无比巨大的恐惧看完了整个的过程,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因为将军说过,做为狙击箭手,行动的时候,就算是死了也不能闭眼。
小满的脸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眼泪,下嘴唇已经被咬出了血,衣服早被汗湿透,粘在了身上。
恐惧和手心里的汗让她几乎拿不稳弓——将军说,要在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再制造一个更大的混乱。
小满终于飞快地眨了下眼睛,两手在衣服上快速蹭掉汗水,重新搭上了弓弦……
就在仆役们抬着那具扁扁的女尸离开院子的时候,“嗖——”一支刻着大晋官制标识的羽箭悄悄飞出,一个灵巧的身影同时在树影间消失。
临近午夜,城北还是一片混乱。失去住处的客商们在未完全熄灭的房屋间抢救自己的货物,呼喊着找寻惊慌奔逃的马匹。
一片狼藉之中,两个在大火里逃脱的幸运儿走到城门口。她们衣衫破烂,一脸黑灰,也不知道是哪个商队的。
守城的兵士早被这场大火折腾得筋疲力尽,草草瞥了她们一眼,便不耐烦的挥手让她们快走。
直到走出去半里地,两人回头,太和城已经完全消失在夜色里。
确定自己不会再被谁看到之后,两人对视一眼,抱在一起无声地又哭又笑。继而,两人便像也被绞断了全身骨头,一跟头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