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路者号”缓缓的在由远古战舰残骸构成的钢铁丛林之中穿行
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舰桥上只有传感器规律的滴答声和船员们压抑的呼吸声。
窗外，那些凝固在永恒瞬间的死亡船骸，以各种匪夷所思的姿态悬浮着，它们空洞的舷窗如同骷髅的眼窝，默然注视着这艘不请自来的闯入者。
查尔斯·费特曼站在观察窗前，眉头紧锁。基因原体提供的星图坐标已然抵达，那片被标记为“古代遗迹”的巨构阴影，正以一种违背物理常识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庞大姿态，占据着远方的视野。
那便是黑石要塞——尽管费特曼此刻尚不知其名。
就在战舰缓缓逼近这不可思议的造物之际，查尔斯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了不远处一个不协调的存在。
它并非来自这个坟场的远古的残骸，而是一艘同样有着帝国标记的船只。
此时，那艘船正静静地停泊在一艘巨大异形舰船骨架的阴影之下。
“右舷三点钟方向，距离五万公里，”传感器操作员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有能量残留……非常微弱，但可以识别。是……一艘武装商船。”
查尔斯的心猛地一沉。他不需要传感器的详细分析，那艘船的轮廓和涂装，他再熟悉不过了。
只看船艏那只展翅欲飞的金色雀鸟徽章，在“探路者号”的探照灯下反射出黯淡的光泽。
“金丝雀家族……”查尔斯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里混杂着惊讶、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
行商浪人之间的竞争如同宇宙深处的暗流，汹涌而致命。
金丝雀家族，一个以精明和偶尔的不择手段闻名的家族，他们的出现，意味着基因原体的“探路”任务并非独一份，也意味着潜在的、激烈的利益冲突。
“看起来我们不是第一批到的。”查尔斯的声音瞬间变得冷硬，先前对远古奇迹的惊叹迅速被现实的威胁所取代。
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舰桥上每一位核心船员的脸。
“全体都有，一级战斗准备！小伙子们，把眼睛给我放亮一点！”
他的命令像一道电流，瞬间传遍了整艘船。
刺耳的战斗警报凄厉地响起，取代了之前的死寂。
厚重的隔离闸门在液压声中轰然关闭，将船体分割成数个独立的防御区域。
甲板下方，传来雇佣兵和家族私兵们急促而有序的脚步声。
不到三分钟，一百多名全副武装的战士已经各就各位，占据了关键的通道隘口和射击点位。
爆矢枪上膛的清脆声响，能量武器充能时发出的低沉嗡鸣，为这艘钢铁巨兽注入了临战的肃杀之气。
费特曼深吸一口气，行商浪人的准则在他脑中飞速运转。
帝国法律在如此偏远的未知星域，效力已然大打折扣。
帝国监察机构的视线无法触及此地，行商浪人许可证赋予的广阔权力边界，在此刻变得模糊而危险。
家族间的摩擦，通常会在某种“默契”下解决，只要不做得太过火，不留下一些致命的把柄，事后总能有回旋的余地。
但眼下，面对可能关乎家族命运的巨大发现，这点脆弱的默契能否维持，他心中毫无把握。
如果金丝雀家族已经先一步有所收获，或者他们决心独占此地……
那么，一场残酷的接舷战几乎不可避免。
“打开通讯频道，通用求救频率和行商浪人内部加密频道都试一遍。”费特曼下令，这是他必须履行的程序，也是探明对方虚实的首要步骤。
“金丝雀家族的船只，这里是查尔斯家族探路者号。我们收到你们的信号，请表明身份和状态。重复，请表明身份和状态。”通讯官的声音在寂静的频道中回荡。
没有回应。
船舱之中，只有电磁干扰产生的、如同幽灵耳语般的沙沙声。
几分钟过去了，通讯官尝试了各种呼叫方式，对方依旧保持着彻底的沉默。
那艘船就那样静静地停在那里，仿佛一艘巨大的、被遗弃的金属棺材，与周围那些远古残骸融为一体，散发出一种不祥的气息。
查尔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不正常。即使是敌对家族，在如此近距离下，通常也会进行警告性的通讯，而非完全无视。
是通讯系统损坏？是陷阱？还是……发生了别的什么？
“船长，怎么办？”大副低声问道，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爆矢手枪上。
费特曼盯着屏幕上那艘死寂的船只，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不能再等了。老约翰！”他看向身旁那位如同磐石般沉稳的安保队长。
“在，船长。”老约翰应声出列。
他是一位头发花白、脸上带着刀疤的老兵，身上的肌肉如同老树盘根，紧紧包裹在厚重的银色甲壳甲下。
他手中那把他称之为“敲门砖”的大型泵动式霰弹枪，早已饥渴难耐。
“带你的人，组织一支精锐突击队，过去看看情况。”费特曼命令道。
“保持最高警惕，我允许你在受到威胁时先行开火。首要目标是查明对方船上发生了什么，以及……他们是否还具备敌意。”
“明白。”老约翰简洁地回应，眼神锐利如鹰。
他转身，点了十几名最信任、经验最丰富的老兵。
“第一突击队，跟我来！检查装备，准备接舷战！”
“探路者号”调整姿态，如同一位谨慎的猎手，缓缓向那艘金丝雀家族的商船靠近。
对接过程异常顺利，几乎让人感到不安。
随着一阵沉闷的金属摩擦声与沉重的卡扣锁死声响起，两艘船的紧急对接舱成功连接。
气密门前的红灯亮起，显示压力正在平衡。
老约翰站在队伍最前面，深吸了一口带有舰船内部循环空气味道的气息，将霰弹枪抵在肩窝。
“小子们，跟紧我，眼睛放亮，手指别离开扳机护圈。我们走。”
沉重的气密门嘶嘶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了连接两船的、狭长而冰冷的对接通道。
通道内灯光昏暗，闪烁着不稳定的光芒。
突击队员们呈战术队形，小心翼翼地前进，脚步声在金属通道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迅速通过了对接通道，来到了对方商船的气密门外。
令人不安的是，这扇门竟然处于非正常的解锁状态。
老约翰用枪管轻轻一推，门便滑开了，仿佛早就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就在门开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重铁锈味和某种腐败甜腻气息的腥风，如同有形质的冲击波，猛地从船内扑了出来，狠狠撞在每一位突击队员的脸上。
“呃啊……！”
“该死！这是什么味道？！”
即使是这些经历过尸山血海的老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恶臭熏得一阵反胃，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下意识地掩住了口鼻。
这味道，他们再熟悉不过了，这是是大量血液凝固腐败后特有的气味，但其中又夹杂着一种……更加诡异、更加非自然的腥臭，仿佛某种内脏被强行撕裂后又在高温下加速腐烂。
见此一幕？老约翰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举起拳头，示意队伍停止前进。在手电筒光束的照射下，他们看到了门内的景象。
只见走廊的金属墙壁上，布满了飞溅状的、已经变成暗褐色的粘稠污迹。
地面上，似乎也有某种干涸的、拖拽过的痕迹。
通讯器里传来查尔斯·费特曼焦急的询问：“老约翰，报告情况！里面怎么样了？”
老约翰抬起戴着厚重手套的手，抹了一把脸，试图驱散那令人作呕的气味，他的声音透过面罩，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船长……情况不对。金丝雀家族的人……恐怕已经不需要我们“交涉”了。”
通道内的空气凝重，老约翰做了个战术手势，突击队员们立即分成两个小组，交替掩护着向前推进。
他们的靴子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照明弹！”老约翰低声道。
一名队员举起发射器，一颗照明弹划破黑暗，在通道尽头炸开。
刺眼的白光瞬间驱散了阴影，也照亮了地狱般的景象。
只见墙壁上布满了飞溅状的暗褐色污迹，有些痕迹高达数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极高速的运动中被粉碎。
而更令人不安的是，这些污迹中夹杂着诡异的纹路，就像某种未知的符文。
“帝皇在上...”队伍之中的年轻的队员忍不住惊叹，而他的手指紧紧扣着激光枪的扳机。
老约翰蹲下身，用手套擦拭地面。
粘稠的暗红色物质已经半凝固，但最奇怪的是，其中混杂着闪亮的金属碎片和某种类似陶瓷的物质。
他们继续向前推进，很快来到舰桥入口。
只见数米厚的气密门被某种巨大的力量从外部撕裂，金属边缘向外翻卷，就像被撕开的罐头。
门内传来细微的机械运转声，很明显那是舰桥控制台仍在运作的声音。
“A组留守入口，b组跟我进去。”老约翰深吸一口气，率先跨过扭曲的门框。
舰桥内的景象让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兵都倒吸一口凉气。
控制台前坐着三具尸体，或者说曾经是尸体的东西。
他们的制服还算完整，但头盔面罩后的头颅已经融化？
看起来就像蜡烛遇热般扭曲变形，五官模糊地混在一起。
“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约翰好奇的俯下身，仔细打量着船员伤口。
“研究死人对我们来说没有一点作用，等进去之后我们才能知道一切的答案。”副队长克劳文吐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