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寂静的夜色中驶离城南,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吱嘎的轻响。端木珩靠坐在车厢内,闭目养神,王猛则被安置在对座,由赵睿亲自执鞭驾车。
车外,十几名精锐亲兵骑马护卫。街道两旁,屋檐下悬挂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曳,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行至一处较为僻静的街巷转角时,异变陡生!
“嗖!嗖!嗖!”数道尖锐的破空之声骤然响起,十余支弩箭从两侧屋顶激射而下,直指车厢!箭簇深深钉入车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夺夺”声。
“敌袭!保护将军!”赵睿瞬间拔刀出鞘,厉声喝道。
亲兵们反应极快,立刻收缩队形,以盾牌格挡后续射来的箭矢,将马车护在中央。
端木珩猛地睁眼,眸中寒光乍现,却并无慌乱,唯有冰冷的杀意。
十余道黑影已如鬼魅般从屋顶跃下,手中钢刀在雪光映照下泛着幽蓝的光芒——分明淬了剧毒。这些人身手矫健,配合默契,招招狠辣,直扑马车。
“留下活口!”端木珩沉冷的声音自车厢内传出。
“是!”赵睿应声,挥刀迎上为首的黑衣人。金铁交鸣之声瞬间响彻小巷,积雪被踩得一片狼藉,溅上点点鲜红。
王猛在车内听得外面厮杀惨烈,吓得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他心知肚明——这些杀手是冲着他来的,武安王府已经知晓他落入端木珩的手中,这是要灭口!
突然,一柄钢刀猛地刺破车厢侧壁,眼看那把钢刀即将刺中王猛,端木珩眼疾手快,抓起身边的一个铜质手炉,猛地掷出!
只听“铛!”一声脆响,手炉精准地撞偏了毒刃。几乎同时,端木珩另一只手已抽出佩剑,剑光凛冽,穿过车窗,在那黑衣人手腕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黑衣人惨叫一声,兵刃脱手。赵睿瞅准机会,一刀将其劈翻在地。
战斗结束得很快。其他来袭的黑衣人见事不可为,且战且退,迅速消失在黑暗的巷弄中,留下了几具尸体,而端木珩的亲兵亦有几名损伤。
“将军,属下无能,让贼人逃脱了几个。”赵睿身上沾血,气息微喘地禀报。
端木珩掀开车帘,目光扫过现场,最后落在那名被赵睿劈翻、手腕受伤的黑衣人身上。
“无妨,有一个活口就够了。”
他下了车,蹲下身,一把扯下那人的蒙面巾,露出一张陌生的脸,“说,谁派你们来的?”
那黑衣人眼神怨毒,猛地一咬牙关,嘴角立刻溢出一缕黑血,头一歪,顷刻间便没了气息。
“齿藏毒囊,死士。”赵睿脸色难看。
端木珩站起身,脸上并无意外之色。
武安王府行事,自然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活口线索。但这次刺杀本身,就已经是最好的证据——它印证了王猛供词的真实性,也说明了对手已经狗急跳墙。
就在这时,一直瑟瑟发抖的王猛仿佛突然惊醒,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不好!我的家人!他们一定也不会放过我的妻儿!”
他陡然跳下了马车,扑到了端木珩脚边,跪地哀求道:“将军!求您救救他们!”
端木珩低头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语气寒凉:“现在才想起家人?未免也太迟了。”
王猛闻言,瞬间面如死灰,低声喃喃道:“完了!”
却听端木珩淡淡道:“实话告诉你吧!在本将军决定去找你之时,已派人将他们接走。此刻,他们应在城西一处安全别院中饮茶压惊了。”
王猛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端木珩,巨大的情绪起伏让他一时语塞。
端木珩微微俯身,目光锐利如刀,直刺王猛心底:“现在,你该知道,除了本将军这里,天下已无你容身之处。你若真心配合,你们全家尚有一条生路。若再有二心……”
后面的话端木珩没有说,但王猛已然明白。他用力磕头,额头触碰在冰冷的地上咚咚作响:“将军再造之恩,王猛这条命就是您的!”王猛涕泪横流,声音哽咽:“将军想让罪将做什么,但凭驱使,绝无二心!”
端木珩微微颔首,目光扫向满地狼藉,“清理现场,速回府邸。加强戒备!”他冷声吩咐道,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再次启动,朝着端木府疾驰而去。沿途再无风波,但空气中弥漫的肃杀之气久久不散。
王猛被安置在了偏室,由心腹严加看管。端木珩褪下了沾染夜寒的外袍,却并未立刻去书房,而是鬼使神差地绕到了东厢院外。
院内灯火阑珊,一片死寂。他知道,她就在里面。这几日,她的身体已无大碍,但心却像被这寒冬冻住了一般。这几日,他每晚都来,带着连自己都说不清的复杂心绪,可得到的永远是那句“将军请回”的漠然。
他在院外站了许久,眸色深深,他一贯杀伐决断,却在此刻,面对这一方小小的院落,一股无力感攥住了他的心扉。外有强敌环伺,内有……他想起她那冰冷的眼神,心中便一阵刺痛。
他囚禁了她,同样也囚禁了自己。
当他返回书房时,赵睿已等候多时,看到他,立刻上前禀报道:“将军,已仔细查验过刺客尸体。除了统一的兵刃和夜行衣,身上别无长物,确实是精心培养的死士,无从追查具体来源。”
“意料之中。”
端木珩早已恢复如常,他语气平静,在桌案后坐下,“但他们出现的时间、地点和目标,本身就是最清晰的信号。武安王府……这是坐不住了。”
他指尖轻敲桌面,沉吟片刻:“你即刻派人给上官玄带句话,约他明日醉仙楼相见。”
“是!”赵睿领命,却又有一丝迟疑,“将军,对方既已狗急跳墙,明日之会……是否风险过大?”
“风险自然有,但更是时机。”端木珩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对方越是急于灭口,越是说明我们触及了核心。明日你亲自带人,提前清场布置,确保万无一失。”
“属下明白!”
赵睿退下后,书房内重归寂静。端木珩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寒冷的夜风涌入,远处的洛阳城笼罩在迷蒙的夜色中,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他想起八年前离京时,那时他满怀愤懑与不甘,只当是自己棋差一招,却不知,背后竟掩藏着如此多的黑暗。如今,他既已从那边疆苦寒之地回来,当初,那些欠下的账,便该一一清算。
而这一次,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