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虫在无垠的沙漠中穿行，暗金色的外壳在烈日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三天过去，尼克终于被这只固执的畜生接纳，不用再狼狈地扒在尾部。此刻，他瘫在沙虫背部中央，蝠翼懒洋洋地摊开，蓝色瞳孔盯着天空，嘴里叼着一根荧光仙人掌的刺，像叼着一根牙签。
“总算……”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这畜生终于知道谁才是老大了。”
林昭然坐在沙虫颈部，银发被热风吹得扬起，红瞳微眯，指尖的火苗“嗤”地窜高，驱散了一群试图靠近的沙蝇。她回头瞥了尼克一眼，尖牙微微露出：“它只是懒得理你了。”
尼克翻了个白眼，恶魔尾巴甩了甩，卷起一粒沙子朝她弹去。林昭然头也不回，火苗一闪，沙子瞬间汽化。
袁质坐在沙虫背脊的最高处，赤瞳望向远方。沙漠的尽头，天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赤红色，像是被某种无形的火焰灼烧过。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口袋里的水果刀——袁凡志留下的唯一遗物。
凯尔趴在他旁边，小手撑着脸颊，金色瞳孔盯着沙虫外壳上流动的纹路：“袁质哥哥，沙漠区块的尽头是什么？”
袁质沉默了一瞬，低声道：“……不知道。”
尼克突然坐起身，吐掉嘴里的仙人掌刺，蓝色瞳孔闪过一丝戏谑：“沙漠区块的尽头？哈，那可是个‘好地方’——城市区块，反世界最混乱的粪坑。”
他的蝠翼展开，阴影投在沙虫外壳上：“领主？那地方天天换人。今天是个毒枭，明天可能就是个奴隶贩子。上个月还有个疯子用活人喂机械兽，结果被自己的宠物啃了半边身子。”
林昭然的指尖火苗“嗤”地窜高，红瞳危险地眯起：“人口贩卖？”
尼克咧嘴一笑，尖牙闪着寒光：“城市区块有一条专门的人口贩卖街，不归领主管，也不归国王管——归那边最大的黑帮[dark Side of the moon]管。”他的恶魔尾巴烦躁地拍打着沙虫外壳：“那些杂种连混血种的婴儿都敢明码标价。”
林昭然的指尖火苗微微摇曳，红瞳中闪过一丝冷意。她想起自己生活的城市——那些藏在霓虹灯下的肮脏交易，父亲办公桌上永远处理不完的黑帮火并报告。市长千金的身份让她比常人更清楚，那些光鲜亮丽的高楼背后藏着多少腐烂的角落。
“黑帮？”她嗤笑一声，火苗在掌心化作一缕青烟：“哪儿都一样。”
袁质的赤瞳暗了暗，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他想起父亲面包店玻璃上被泼的红漆，母亲深夜接到的恐吓电话，还有自己被迫转学时同学窃窃私语中的“黑帮纠纷”。那些记忆像砂砾一样磨在心底，哪怕自己拥有分解一切的能力，有些伤痕却始终无法抹去。
凯尔正掰着手指细数城市区块的危险：“最大的敌人可能不是领主或王国军，而是黑帮。他们控制着地下拍卖会、机械兽斗场，还有——”
沙虫突然一个急刹，巨大的身躯猛然停住，差点把四人甩飞出去。尼克“嗷”地一声撞在甲壳上，蝠翼乱扑：“搞什么鬼？！”
沙虫对抱怨充耳不闻，口器“咔嚓”一声咬住路边一株矮小的荧光仙人掌，锯齿状的口器蠕动着，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发出黏腻的声响。
尼克气得龇牙咧嘴，蓝色瞳孔里燃着怒火，蝠翼“唰”地炸开：“这畜生——！”他四下张望，抄起沙虫鞍具旁挂着的一条金属鞭子，尾巴都气得绷直了：“老子今天非抽得你——”
袁质一把按住他的手腕，赤瞳微微闪烁：“别。”他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它已经三天没休息了，吃点东西而已。”
尼克刚要反驳，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轰——！！！”
千米之外，沙漠猛然隆起，沙浪如海啸般翻涌。一只庞然巨物破沙而出，暗红色的甲壳在烈日下泛着金属冷光，每一节躯干都比城堡还要粗壮。它的口器张开时，犹如深渊裂开，锯齿状的利齿层层叠叠，喷出腥臭的腐气。
它巨大的身躯翻滚着，所过之处沙丘崩塌，刚刚袁质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被碾成深坑。如果不是他们的沙虫突然停下进食，此刻他们已经被卷入那只巨兽的碾压范围，粉身碎骨。
尼克手中的金属鞭子“当啷”一声掉在沙虫甲壳上，蓝色瞳孔剧烈收缩。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向那只正在悠闲咀嚼仙人掌的沙虫，喉结上下滚动。
“……”
他沉默了两秒，然后伸手拍了拍沙虫粗糙的外壳，干巴巴地说道：“……谢了，伙计。”
沙虫的口器蠕动了一下，突然“噗”地喷出一股沙子，精准糊了尼克一脸。
“呸！呸呸！”尼克疯狂甩头，蓝色瞳孔里满是沙子，蝠翼炸开：“你这小心眼的畜生——！”
林昭然死死盯着远处那只翻滚的巨兽，红瞳紧缩。那东西的体型简直超出常理——每一节甲壳都像移动的城墙，碾过沙漠时掀起遮天蔽日的沙暴。更可怕的是，它没有眼睛，没有腹足，却能精准感知地面的震动，口器张开时仿佛能吞噬整片绿洲。
“那是……”她的声音有些发紧。
“特殊沙虫，苍穹之翼的图书馆将其称作为‘帝王沙虫’，体长能长到三千米以上！”尼克将嘴中的沙子全部清理干净，赶紧远离他们的那只沙虫：“帝王沙虫很稀有的，整个反世界不过也就一百来只！”
凯尔死死抱住袁质的胳膊，金色瞳孔剧烈颤抖：“我宁愿永远不碰上这种怪物！”他的小脸煞白，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快走吧……”
尼克正手忙脚乱地拍打翅膀甩掉沙子，闻言抬头正要嘲讽，却见袁质的赤瞳突然收缩成针尖状——
“那边……”袁质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的视线穿透漫天沙尘，聚焦在千里之外的一个小黑点上。原子级别的视觉让他清晰看到：
破碎的土墙。倾倒的旗杆上挂着半截残破的旗帜。
一具被拦腰截断的精灵尸体挂在仙人掌刺上，肠子垂落如藤蔓。
沙地上散落着机械义肢的碎片，齿轮间卡着半颗眼球。
最诡异的是——所有残肢断臂的切口都异常平整，像是被某种极其锋利的武器瞬间斩断。
林昭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银发被热风吹得狂舞：“怎么了？”
袁质喉结滚动，赤瞳中的红光微微闪烁：“……屠杀。”
就在这时，袁质他们的沙虫猛然将他们围成一个圈，暗金色的甲壳如城墙般闭合，将四人护在中央。它昂起头，口器对着赤红的天空发出刺耳的汽笛声，声波震得沙粒簌簌跳动。
尼克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掀翻在地，蓝色瞳孔瞪得溜圆：“这畜生发什么疯——”
尼克话音未落，天空中的云层猛然层层折叠，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乌云旋涡。赤红色的闪电在其中翻滚，如同一条条暴怒的赤蛇。
下一秒——
“轰！轰！轰！”
上百道落雷同时劈下，整片沙漠瞬间被刺目的电光吞没。沙粒在高温下瞬间熔化成玻璃，地面被炸出无数焦黑的巨坑。袁质他们的沙虫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暗金色的甲壳在雷电的轰击下崩裂，焦糊的肉块四散飞溅。
凯尔的小手猛地拍向地面，金色瞳孔骤然收缩。四周的沙粒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瞬间腾空而起，形成一道旋转的沙暴屏障。闪电劈在沙墙上，炸出刺目的火花，但大部分能量被分散消解。
“撑、撑不住了！”凯尔咬着牙，小脸涨得通红，活化的沙粒开始不受控制地崩散。
尼克一个翻滚冲到受伤的沙虫身旁，蓝色瞳孔紧缩，双手泛起治愈魔法的幽光。沙虫被雷电劈裂的甲壳边缘开始缓慢愈合，但它痛苦地扭动着，口器发出低沉的呜咽。
就在沙墙即将崩溃的刹那——
袁质抬起手，赤瞳平静地注视着漫天雷暴。
没有炫目的光芒，没有剧烈的能量波动，他只是简单剥夺了热量。
闪电在触及他们头顶的瞬间，如同被冻结的冰凌，赤红色的电光迅速褪去色彩，化作苍白无力的静电，最终无声消散在空气中。
四周的温度骤降，沙漠的热浪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抽离，连空气都变得冰冷刺骨。
林昭然猛地抬手，红瞳中火光暴涨，一道炽白的火柱从她掌心喷薄而出，如同逆行的流星直冲云霄。火柱撕裂乌云，将赤红色的雷暴旋涡硬生生轰出一个巨大的空洞，阳光如利剑般刺穿而下。
“跑！”她厉声喝道，银发在狂风中飞舞。
沙虫早已伏低身躯，暗金色的甲壳张开一道缝隙，示意他们赶紧上来。尼克一把抱起凯尔，蝠翼一振跃上沙虫背部，袁质紧随其后。林昭然最后一个跳上去，指尖的火苗仍未熄灭，警惕地盯着后方。
沙虫没有半点犹豫，口器发出尖锐的汽笛声，身躯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它的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甲壳摩擦沙粒发出刺耳的嗡鸣，几乎是在贴着地面飞行。
就在这时，沙虫身后一千米外产生了剧烈的沙尘暴，几乎是正常的几百倍大。遮天蔽日的黄沙如海啸般席卷而来，所过之处连仙人掌都被连根拔起。
空中继续乌云密布，落雷不断击打着地面，如果不是沙虫跑得快的话早就被击中了。闪电劈在沙虫刚刚经过的位置，将沙地熔化成赤红的玻璃状物质。尼克死死抓住沙虫的鞍具，蝠翼被狂风吹得翻卷，蓝色瞳孔剧烈收缩：“这根本不是自然现象！”
林昭然的火柱持续撕裂着乌云，炽白的火焰在赤红天空中划出一道道刺目的伤痕。但每当一片乌云被冲散，立刻就有更浓密的黑云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整片天空都在与他们为敌。她的指尖开始微微颤抖，火苗比先前弱了几分。
“该死……这些云是活的？！”她咬牙，红瞳中映着不断重组的乌云。
袁质站起身，赤瞳中红光流转，原子层面的操控力在指尖凝聚——只要他愿意，整片天空的乌云与身后的沙尘暴都能在瞬间被分解成最基础的粒子。但就在他抬手的一瞬，林昭然猛地抓住他的手腕。
“别！”她的声音几乎被狂风撕碎，但眼神异常坚决：“你的身体负担不起！”
袁质点了点头，赤瞳中的红光微微收敛，指尖的能量波动也随之减弱。他答应林昭然只使用一点点力量，但就在她松手的一瞬间——
“啪。”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
身后那遮天蔽日的沙尘暴骤然停滞，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按压。翻滚的黄沙在刹那间凝固，如同一幅被按了暂停键的画卷，随后轰然坍缩，沉入地底。整个沙漠在这一刻安静得可怕，只剩下沙虫狂奔时甲壳摩擦沙粒的沙沙声。
林昭然瞪大眼睛，红瞳中映着袁质平静的侧脸。
“……你管这叫‘一点点’？！”
袁质眨了眨眼，赤瞳里闪过一丝无辜：“……嗯。”
他的指尖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红光，赤瞳凝视着天空。
“啪。”
又是一声轻响。
刹那间，整片天空的乌云如同被无形的刀刃切割，瞬间四分五裂。赤红色的闪电在溃散的云层中疯狂扭动，像是垂死的毒蛇，最终彻底熄灭。乌云无法重组，无法再生，甚至连残留的水汽都被彻底剥夺，整片沙漠的天空在短短几秒内变得澄澈无比，只剩下刺目的阳光直射而下。
林昭然的红瞳剧烈收缩，指尖的火苗“嗤”地熄灭。
她一直知道袁质很强，但从未真正理解“操控原子”意味着什么。
他刚刚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魔法，没有复杂的咒语，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他只是……让乌云不再存在。
就像擦掉黑板上的粉笔字一样简单。
沙虫仍在狂奔，但四周的威胁已经彻底消失。尼克张大嘴巴，蓝色瞳孔里倒映着万里无云的天空，蝠翼无意识地抖了抖：“……靠。”
袁质刚想放松下来，可突然——
沙虫下方经过的沙地猛然炸开，一股浓稠的紫色气体如喷泉般冲天而起，直接命中袁质的脸部！
“糟了！”尼克瞳孔骤缩，蓝色瞳孔里闪过惊恐：“是沙漠底部的毒气矿脉！”
袁质甚至来不及反应，赤瞳猛地睁大，随即全身剧烈抽搐，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病态的紫黑色。他的手指痉挛着抓向喉咙，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下一秒，整个人重重栽倒，直接从高速移动的沙虫背上滚落！
“袁质——！”林昭然的声音几乎撕裂，红瞳瞬间燃起炽白的火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扑了出去。
林昭然的指尖火苗暴涨，在袁质坠地的瞬间化作一张火焰网兜，将他下坠的冲击力缓冲了大半。她飞扑上前，银发在沙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双臂死死接住袁质瘫软的身体。
他的皮肤已经泛着不祥的紫黑色，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赤瞳紧闭，嘴角渗出一丝暗红的血沫。林昭然的手掌贴在他的颈侧，能感受到脉搏在毒气的侵蚀下变得紊乱而微弱。
“尼克！”她厉声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尼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过来，蓝色瞳孔紧缩，蝠翼上的膜都绷得发亮。他一把扯开袁质的衣领，掌心泛起幽绿色的治愈魔法光晕，顺着袁质的胸口一寸寸检查。
“见鬼……”尼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这毒要是普通人沾上，三秒内就会全身溶解成一滩血水。”他抬头看向林昭然，蓝色瞳孔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但他……他的细胞在自我修复。”
林昭然的红瞳微微收缩，指尖的火苗不自觉地摇曳：“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尼克的手从袁质的胸口移开，治愈魔法的光芒渐渐消散：“他的身体在原子层面分解毒素，然后重组健康的组织。他现在晕过去了，最多一个月才能醒。”他顿了顿，补充道：“在这期间，他可能会发高烧。”
凯尔小跑过来，金色瞳孔里满是担忧：“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沙虫在一旁焦躁地刨着沙子，口器发出低沉的呜咽，似乎也感知到了危险。林昭然抬头环顾四周——沙漠在毒气喷发后显得更加死寂，连风声都消失了，只有烈日炙烤着沙粒，蒸腾出扭曲的热浪。
“先找个地方躲一躲。”她咬了咬牙，将袁质背起来，银发被汗水黏在脖颈上：“那毒气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肯定有人——或者什么东西在……”
林昭然话音未落，沙地突然剧烈震动。他们脚下的沙粒如同沸腾般翻滚，沙虫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暗金色甲壳瞬间闭合成防御姿态。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
“轰——！！！”
沙地猛然炸开，比先前猛烈百倍的沙尘暴冲天而起，如同巨兽的血盆大口，瞬间将四人连同沙虫一起吞没。林昭然只来得及将昏迷的袁质死死护在怀里，炽白的火苗在沙暴中闪烁了一瞬，便被无尽的黄沙淹没。
视野被剥夺，呼吸被扼住，耳中只剩下沙粒摩擦的轰鸣。林昭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撕扯着，旋转着，仿佛坠入了一场永无止境的沙之旋涡。
……
“咳……咳咳！”
林昭然猛地睁开眼睛，银发间簌簌落下细沙。她的喉咙火辣辣的疼，指尖下意识窜出火苗——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座纯白色的巨型教堂门前。
教堂高耸的尖顶刺破天空，雪白的石壁上爬满荧光藤蔓，在暮色中泛着幽蓝的光晕。巨大的橡木门上雕刻着繁复的纹路，中央是一枚赤红眼瞳的图案，瞳孔部分镶嵌着某种会呼吸的晶体，随着他们的靠近微微收缩。
“这……”尼克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蓝色瞳孔剧烈收缩：“我们被沙暴卷了多远？”
凯尔的小手死死抓着林昭然的衣角，金色瞳孔里映着教堂诡异的纹路：“门上……那只眼睛在动。”
林昭然低头看向怀中的袁质——他仍然昏迷，但皮肤上的紫黑色已经褪去大半，呼吸趋于平稳。她红瞳微眯，突然注意到教堂门缝下渗出一缕暗红色的雾气，像是有生命般缠绕上她的靴尖。
“退后。”她指尖火苗“嗤”地窜高，可那红雾竟吞噬了火焰，转而化作一行浮现在空中的血字：
〖至高的使徒，在此恭迎神子与“毁灭”泰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