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意识深处回荡,古老、平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仿佛跨越了万古时光的长河。
丁逍遥和云梦谣骤然一惊,瞬间从面对“天棺”的肃穆与茫然中清醒。丁逍遥下意识地将云梦谣护在身后,破损的破煞刃横在身前,尽管他知道,在这等存在面前,物理的防御或许毫无意义。他强忍着灵魂因煞气反噬和先前信息冲击带来的剧痛,将【阵眼】的感知催发到极致,试图锁定声音的来源。
然而,这片虚无空间仿佛没有源头,也没有尽头。那声音,似乎就来源于这片空间本身,来源于……那具悬浮的暗灰色天棺。
“谁?”丁逍遥的声音沙哑,带着警惕。
“守护者,亦是囚徒。”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淡淡的怅惘,“你们可以称我为……‘棺灵’,西王母冕下残留于此的意志碎片,与‘星核’融合后的产物。”
随着它的声音,前方那具朴素暗沉的“天棺”,表面忽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暗灰色褪去,变得透明,内部并非预想中的尸骸或精密机械,而是一片浩瀚的、缓缓旋转的星云,中心处有一点极致明亮、蕴含着难以想象能量的核心——那便是星髓的本体,也是西王母座驾的“星核”引擎。
“不必紧张,‘钥匙’。”棺灵的声音平和,“我无力,也无意识你们不利。漫长的岁月已耗尽我绝大部分力量,仅能维持这片‘归墟’的脆弱平衡,并与被选中的‘钥匙’进行最后的交流。”
“‘钥匙’……究竟是什么意思?”云梦谣从丁逍遥身后走出,额间的传承印记微微发亮,她能感受到一种同源的气息在与棺灵共鸣,“是指我们?还是指星髓?”
“皆是,亦皆不是。”棺灵回答,“‘钥匙’,更准确地说,是一种‘资格’,一种能够承受‘星核’之力冲刷,并与之建立连接的特定‘频率’。年轻的‘蛊灵仙’,你继承了冕下部分沟通万灵的灵性血脉,是稳定连接的‘锚点’。而‘阵眼’……”
棺灵的“目光”似乎落在了丁逍遥身上。
“……你体内流淌的,是与这片土地、与上古封印同源的凶煞之气。它既是破坏平衡的利刃,亦曾是稳固‘星核’暴走能量的最初‘锁链’之一部分。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把独特的,能够深入触及‘星核’本质的‘钥匙’。”
丁逍遥心头剧震,一直困扰他的身世与体内煞气的来源,似乎在此刻找到了一个模糊却惊人的指向。
不等他们消化这些信息,周围虚无的空间再次变幻。
星光流转,他们仿佛被拉入了一段全息的、沉浸式的历史回响之中。
他们“看”到,一艘庞大、流线型、闪耀着银色光辉的星际飞船,如同受伤的巨鸟,拖着能量泄露形成的璀璨光尾,冲破大气层,最终狠狠地撞击在昆仑之巅。巨大的冲击力没有引发爆炸,反而诡异地被山脉吸收,形成了最初的秘境雏形。
他们“看”到,飞船舱门开启,走出一位身披星光纱缕、气质高华却面带悲戚与决绝的女子——西王母。她环顾这片陌生的蓝色星球,感受着其蓬勃的生机与脆弱,眼中流露出深深的不忍。
他们“看”到,飞船核心——“星核”引擎因撞击受损,内部稳定被打破,狂暴的能量开始失控,扭曲时空,吞噬物质,眼看就要将整个星球拖入归墟。西王母的族人(一些光影模糊的人形)尝试各种方法修复,却纷纷在狂暴的能量下湮灭。
最终,西王母做出了选择。她以自身强大的灵能与生命本源为祭品,主动融入了失控的“星核”。她的身体在浩瀚的能量中消散,她的意志却与“星核”强行结合,如同一个温柔的茧,包裹住了这头狂暴的巨兽,将其稳定下来,化为了如今悬浮在眼前的“天棺”。她以永恒的沉眠与自我牺牲,将灾难的源头,变成了维系此地平衡、避免能量外泄危害星球的“锚点”。
影像再变。
一些身着古老服饰的人类(最初的“守棺人”)出现在秘境边缘,他们似乎是受到了西王母沉眠前散逸出的意念指引,自发地来到此地,建立起简陋的居所,世代守护,监控着“天棺”的状态,防止外人打扰。他们与世隔绝,传承着古老的训诫。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守棺人内部出现了分歧。一部分人(“窃命派”先祖)开始觊觎“天棺”中蕴含的、远超时代的技术与可能的长生奥秘,认为这是“神”的恩赐,应当取而用之。另一部分人(“破立派”先祖)则偏激地认为“天棺”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污染源和定时炸弹,主张彻底摧毁它,哪怕引发局部灾难也在所不惜,称之为“净化”。
矛盾最终爆发,守棺人体系分崩离析。“窃命”与“破立”两派相继离开秘境,却在世俗中建立了各自的传承(观星阁内部派系),继续着他们的理念与争夺。而秘境之中,只留下了最纯粹、也最孤独的一支,继续履行着最初的职责,直到其传承在某段历史中彻底断绝……
所有的影像碎片缓缓消散,周围重新恢复了那片点缀星光的虚无,以及中央那具再次变得暗沉朴素的“天棺”。
丁逍遥和云梦谣久久无言,内心被巨大的信息量和西王母的牺牲精神所震撼。所谓的“雾锁天棺”,并非神话,而是一场悲壮的星际事故与一位异星来客为保护陌生星球而自我牺牲的史诗。
“现在,你们明白了。”棺灵的声音将他们的思绪拉回,“平衡正在被打破。‘窃命’的贪婪会加速‘星核’的衰变,而‘破立’的极端则会直接引爆炸弹。你们,被选中的‘钥匙’,来到了这里。”
棺灵的声音带着一丝最后的沉重与期盼:
“古老的守护已然失效,新的抉择必须做出。是继承冕下的遗志,成为新的‘守棺人’,寻找维系或彻底解决‘星核’隐患的方法?还是……做出你们自己的判断?”
幽蓝色的光芒在“天棺”表面最后闪烁了一下,棺灵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量:
“后来者……‘星核’的稳定周期即将结束……下一次能量潮汐……即将到来……时间……不多了……”
声音彻底消散,归墟核心重归死寂。只剩下那具承载着星球安危与无尽往事的“天棺”,以及站在它面前,面色凝重,需要做出艰难抉择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