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厮杀过后,盐沼重归死寂,只留下愈发急促的“滴答”声和脚下沉闷的隆隆震响。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咸涩混合的怪异气味。
“都没事吧?”丁逍遥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带着激战后的沙哑。
萧断岳抹了把溅到脸上的泥点,检查了下工兵铲上新增的几道斩痕,闷声道:“皮外伤,不碍事。”金万贯心疼地捡回他那柄算盘,发现边框被弩箭崩掉了一个小角,龇牙咧嘴地嘟囔着。罗青衣快速给被盐晶划破手臂的林闻枢上了药,动作麻利,眼神却比之前更加冰冷。陆知简惊魂未定,脸色苍白,被云梦谣扶到一旁休息。
“对方退了,但肯定没走远。”公输铭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那些如同鬼怪般矗立的岩柱阴影,“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而且,地脉潮汐的峰值越来越近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脚下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晃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旁边一个原本只是缓慢冒泡的水洼突然“噗”地一声,喷起一道半米高的浑浊水柱,带着刺鼻的硫磺味。
“不能再耽搁了!”丁逍遥当机立断,“公输,立刻确定入口方位!其他人,保持警戒,向目标区域移动!”
公输铭不敢怠慢,再次举起那特制罗盘,同时将终端探测器的功率开到最大。指针在剧烈震颤的表盘上疯狂摇摆,最终,颤抖着指向左前方不远处,一根最为粗壮、形态也最为扭曲怪异的苍白岩柱。那岩柱底部,隐约可见一个被无数垂落盐钟乳半遮掩着的、黑黢黢的洞口。
“就是那里!能量辐射最强点!”公输铭喊道。
众人精神一振,立刻向那根岩柱靠拢。越是靠近,脚下的震动越强,那“滴答”声也仿佛变成了擂鼓般的闷响,敲在每个人的心头。洞口约一人半高,内部幽深,向外吹拂着带着浓重咸味和腐朽气息的冷风。
丁逍遥停在洞口,没有立刻进入。他蹲下身,仔细观察着洞口边缘。那里有一些非自然形成的摩擦痕迹,很新,还有一些零散的、与周围灰白色盐碱地格格不入的深色泥土脚印。
“他们先进去了。”丁逍遥沉声道。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被对方抢了先机!
“妈的,跟这帮孙子拼了!”萧断岳眼睛一瞪,就要往里冲。
“慢着!”丁逍遥一把拦住他,“里面情况不明,他们先进去,未必是好事。可能是陷阱,也可能……”他顿了顿,“里面有什么东西,需要我们‘帮忙’打开。”
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检查装备,佩戴好头灯,将武器握在手中。
“我开路,断岳殿后。闻枢,注意监听洞内动静。公输,随时监测地脉变化。青衣,你居中策应。其他人跟紧,保持安静!”
安排妥当,丁逍遥深吸一口气,率先矮身,钻入了那如同巨兽咽喉般的洞口。头灯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前方的景象。
洞口初段极为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岩壁湿滑冰冷,覆盖着厚厚的盐霜。前行不过十余米,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腔!
空腔呈不规则的穹顶状,高度难以估量,头灯的光柱向上扫去,只能看到无数垂落下来的、如同利剑般的巨大盐钟乳。下方则是一片相对平坦,但布满了大小不一盐笋和结晶簇的地面。空气潮湿阴冷,那股咸涩味更加浓郁,还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什么东西正在缓慢腐烂的陈旧气息。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空腔的中央。那里并非实地,而是一片幽深、漆黑、仿佛凝固不动的水面!水面极其平静,如同死水,倒映着穹顶那些狰狞的盐钟乳,光柱扫过,反射出惨白扭曲的光影。
“地下盐湖?”金万贯低声道。
公输铭却摇了摇头,他手中的罗盘指针正死死指向那片死水中央。“不对……能量源头,在这片水下面!入口在水下!”
就在这时,林闻枢突然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惊疑:“有声音……从水里传来!不是水流声,像是……像是很多人在低声说话,又像是……什么东西在爬行?”
众人头皮一麻,立刻屏息凝神。果然,在那无处不在的“滴答”声和地底沉闷震响的掩盖下,隐约能听到从那片死寂的水面下,传来一阵阵极其细微、窸窸窣窣的声响,仿佛有无数的东西正在水下蠕动、摩擦。
丁逍遥目光锐利地扫过水面,头灯光柱缓缓移动。突然,他在靠近对岸的水边,照到了几个湿漉漉的脚印,以及……一小片被撕扯下来的、深色作战服的布料!布料边缘沾染着暗红色的血迹,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被强酸腐蚀过的痕迹。
“他们在这里遭遇了什么东西……”罗青衣蹲下身,用银针小心地挑起那片布料,放在鼻尖轻轻一嗅,脸色微变,“有剧毒,还有……一种很奇怪的生物酶气味。”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这看似平静的死水之下,隐藏着未知的、致命的危险。而“巡天盟”的人,似乎已经付出了代价。
“看那里!”陆知简突然指着对岸水边一处岩壁。头灯光柱移过去,只见那岩壁上,似乎刻着一些模糊的、非汉字的奇特符号,在盐霜覆盖下若隐若现。
“是古庸国的某种祭祀符文!”陆知简激动起来,也暂时忘记了恐惧,“记载中提到过,庸人崇‘盐’与‘镇’,常以特殊符文标记圣地与险地!这里一定是入口无疑!”
前有未知水怪,后有追兵虎视,脚下地脉即将暴走。他们被逼到了绝境。
丁逍遥看着那片死寂而危险的水面,又看了看对岸那可能藏着入口的岩壁,眼神闪烁。他能感觉到怀中光珠传来一阵阵急促的温热,仿佛在催促,又像是在警告。
“没有退路了。”他缓缓抽出随身的短刃,声音冰冷而坚定,“准备渡水。注意水下,任何动静,格杀勿论!”
死水微澜,杀机暗藏。这通往地心盐宫的第一道关卡,已然张开了布满獠牙的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