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万贯那空洞的眼神和模糊不清的低语,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冻结了阿吉和云梦谣的血液。“回……来……了……”?谁回来了?是他自己那被影蛊侵蚀后残存的意识?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借他的口在说话?
没等他们细想,金万贯的眼睛又缓缓闭上,恢复了那种深沉的“活死人”状态,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但他地面上那空荡荡的、没有影蛊存在的影子,却无声地诉说着异常。
阿吉和云梦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致的恐惧与凝重。这骨骼建筑的深处,恐怕隐藏着比外面那恐怖生物更加诡秘莫测的东西。
“进去。”阿吉咬了咬牙,声音低沉而坚定。已经到了这里,没有回头路了。他紧了紧背着丁逍遥的绳索,一手握紧砍刀,率先踏入了那由巨大腿骨构成的、漆黑而寒冷的拱门。
云梦谣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拖着金万贯的担架,紧随其后。
门内并非预想中的狭窄通道,而是一个极其广阔、难以估量大小的地下空间。借着手电筒(电量已岌岌可危)和岩壁上零星分布的、散发着惨淡磷光的苔藓,他们勉强能看清部分景象。
这里仿佛是某个远古巨兽的腹腔,穹顶由无数粗壮扭曲的肋骨交错支撑,高耸入黑暗。地面上,依旧铺满了厚厚的、各种生物的骨骸,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而在空间的中央,赫然矗立着一些更加巨大、更加怪异的骨骼结构——它们并非随意堆放,而是被某种力量精心排列、搭建,形成了一圈圈环绕的、如同祭坛般的平台。
最令人心悸的是,在这些骨骼平台的中央,最高的一处平台上,静静地放置着两具东西!
那并非骸骨,而是……两具完整的、栩栩如生的……尸身?!
两具尸身并排躺在由某种黑色玉石打磨而成的石台上,身上覆盖着早已褪色、但依旧能看出精美纹路的古老服饰,样式非傣非汉,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原始与神秘。他们的容貌……竟然一模一样!是一对双胞胎!
而且,他们的面容……竟然与之前在影溯碑上看到的、那个与“镜像”争夺光球的古老身影,有着七八分的相似!只是更加年轻,也更加……诡异。
因为这两具尸身,虽然保存得极其完好,皮肤甚至还有着淡淡的弹性,但他们的脸色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状,仿佛内部不是血肉,而是某种凝固的光。一具尸身隐隐散发着微弱的金色光晕,另一具则弥漫着淡淡的黑色气息。
这两股气息……与丁逍遥体内冲突的梵魔之力,同源!
“是他们……”云梦谣失声低呼,瞬间明白了这两具尸身的来历。他们就是影溯碑上记载的那场古老冲突的参与者!那对争夺力量本源的……双胞胎?!或者说,是“本体”与“镜像”?!
可是,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以这种诡异的状态保存着?
阿吉的目光则被石台前方地面上的一样东西吸引。那是一块嵌入骨骸地面中的、直径约一米的圆形石板,石板表面光滑如镜,材质与影溯碑类似,但颜色更加深沉。石板上,刻着一个巨大的、与影溯碑底部相同的符号——
“溯”
而在“溯”字周围,环绕着八个较小的凹槽,凹槽的形状各不相同,似乎需要放入特定的东西。
“这里……才是真正的‘影溯’核心?”阿吉喃喃道。菌窟的影溯碑,可能只是一个分支或者引子,这里,才是进行真正“逆转”仪式的地方!
就在这时,他背上的丁逍遥,身体猛地一颤!仿佛感应到了同源力量的强烈召唤,他胸口那团原本微弱的光晕,再次不受控制地亮起,金色与黑色激烈冲突,甚至隐隐与石台上那两具尸身散发出的光芒产生了共鸣!
整个巨大的骨骼空间,似乎都随着这种共鸣而微微震动起来!穹顶上,一些细小的骨屑簌簌落下。
“必须稳住他!”云梦谣焦急道,丁逍遥的状态显然无法承受这种强烈的共鸣。
阿吉快步走到那圆形石板前,将丁逍遥小心地放在石板旁边。丁逍遥身体接触地面的瞬间,石板上的“溯”字竟然微微亮了一下!
有反应!
阿吉心中一动,难道这石板,需要丁逍遥的力量或者他本身来激活?
他尝试着将丁逍遥的手,按向那个“溯”字。
就在丁逍遥指尖即将触碰到石板的瞬间——
“哗啦……”
一阵锁链拖曳的声响,突然从他们来时的拱门方向传来!
两人猛地回头,只见拱门处的黑暗中,缓缓走进来一个人影!
是岩甩老爹?!
他居然没死?!但此刻的岩甩老爹,状态极其诡异!他浑身湿透,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更可怕的是,他的双脚……并没有踩在骨骸地面上,而是离地半尺,悬浮而行!在他的脚踝上,缠绕着两条由漆黑阴影构成的、如同实质的锁链!锁链的另一端,延伸到他身后的黑暗中,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存在牵引着!
而岩甩老爹的手中,赫然捧着几样东西——一块残破的、带着烧灼痕迹的骨片(似乎来自影溯碑);一撮混合着暗红色泥土的菌丝(来自菌窟);还有……几缕极其淡薄的、仿佛随时会消散的灰色雾气(那气息……让云梦谣瞬间想到了陆知简!)。
“老爹!你……”阿吉又惊又喜,刚要上前,却被岩甩老爹那空洞的眼神和诡异的姿态震慑住。
岩甩老爹对阿吉的呼唤毫无反应,他僵硬地、一步一步地走到圆形石板前,无视了阿吉和云梦谣,而是面向石台上那两具双生尸骸,缓缓地……跪拜了下去。
然后,他用一种古老而晦涩的语言,开始低声吟诵起来。那吟诵声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与骨骼空间的震动隐隐契合。
随着他的吟诵,他手中捧着的那些东西——骨片、菌丝、灰色雾气——仿佛受到了无形力量的牵引,缓缓飘起,分别落向了石板周围那八个凹槽中的三个!
骨片落入一个火焰形状的凹槽,菌丝落入一个扭曲藤蔓状的凹槽,而那几缕属于陆知简的残存意识雾气,则落入了一个如同漩涡般的凹槽!
三个凹槽,瞬间亮起了微弱的光芒!
岩甩老爹的吟诵声更加急促,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第一次有了焦点——他死死地盯住了躺在石板旁的丁逍遥,以及……躺在担架上的金万贯!
他伸出一根干枯的手指,先指向丁逍遥,又指向金万贯,最后,指向了石板中央那个巨大的“溯”字!
意思不言而喻——需要他们!需要丁逍遥和金万贯,作为另外的“钥匙”,放入对应的凹槽,才能完全激活这“影溯”石板!
可是,丁逍遥是活人!金万贯也尚存一息!把他们“放入”凹槽?那会发生什么?像陆知简那样魂飞魄散?还是……
阿吉和云梦谣脸色惨白,进退维谷。
岩甩老爹(或者说控制他的那个存在)似乎失去了耐心,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缠绕在他脚踝的阴影锁链猛地绷紧,一股强大的、不容抗拒的精神威压,如同山岳般向着阿吉和云梦谣压来!
同时,石台上那两具双生尸骸,散发出的金光与黑气也骤然强盛,与丁逍遥体内的力量共鸣更加剧烈,丁逍遥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嘴角渗出了鲜血!
没有时间了!
要么,按照这诡异仪式的要求,牺牲丁逍遥和金万贯,赌那渺茫的“逆转”希望;要么,所有人立刻被这失控的力量和岩甩老爹(背后的存在)撕碎!
阿吉看着痛苦挣扎的丁逍遥,又看了看眼神空洞、被操控的岩甩老爹,最后目光落在了那块闪烁着三个光点的“影溯”石板上,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
他猛地举起砍刀,却不是冲向岩甩老爹,而是……狠狠劈向了那两条连接着岩甩老爹与黑暗的阴影锁链!
“铛!”
火星四溅!砍刀如同劈中了最坚硬的金属,巨大的反震力让阿吉虎口崩裂!但那阴影锁链,只是波动了一下,并未断裂!
岩甩老爹猛地转过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愤怒的情绪!他张开嘴,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咆哮!
整个骨骼空间,瞬间被更加浓重的黑暗与恶意笼罩!
而躺在石台旁的金万贯,似乎被这极致的恶意刺激,再次猛地睁开了眼睛!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一丝熟悉的、属于他本人的狡黠?!
他死死地盯着石台上那具散发着黑色气息的尸骸,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不……不要……把它……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