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鹫山覆灭的惨状,如同最锋利的冰锥,不仅刺穿了陆苍的眼眸,更狠狠凿入他的灵魂最深处。
昔日仙气缭绕、钟灵毓秀的宗门圣地,此刻在他“眼前”化为一片焦土,断壁残垣间魔气肆虐,熟悉的师长同窗倒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师尊玄诚子临终前那饱含不甘、担忧与最后嘱托的眼神,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他的神魂之上,带来持续不断的、撕心裂肺的剧痛。
这股源于至亲罹难、家园破碎的极致痛苦与滔天恨意,远比任何外在的物理攻击或法术轰击都要猛烈无数倍。
几乎在瞬间就冲垮了他凭借《镇魂诀》勉强构筑起来的精神防线。
心魔,这源于自身内心阴暗面与执念的怪物,趁机疯狂滋生、膨胀。
一个充满诱惑与煽动性的声音,直接在他心底最深处响起,这声音与他本身的念头交织在一起,难分彼此。
“愤怒吧!这天道何等不公!怨恨吧!那魔教何等该死!
看看这满目疮痍,看看这血流成河!放弃那无谓的挣扎与克制,释放你体内所有的力量,去毁灭!去复仇!
将那些邪魔外道碾为齑粉,用他们的鲜血祭奠亡魂!
唯有如此,方能平息这焚心蚀骨之痛,告慰师尊同门在天之灵!”
这魔音灌耳,不断放大他心中的负面情绪,诱惑着他放弃理智,彻底沉沦于杀戮与毁灭的欲望深渊。
在心魔的猛烈冲击下,陆苍的眼眸开始不受控制地泛起不祥的血红之色,周身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息变得狂暴而紊乱。
离尘剑在他手中嗡嗡震颤,发出嗜血的轻鸣,丹田内那团混沌之力更是隐隐躁动,有种即将失控暴走的迹象。
整个人仿佛站在了彻底堕入魔道的边缘,形势危如累卵!
就在这千钧一发、即将万劫不复之际,他贴身佩戴的那枚得自天机阁墨阁主的星轨玉佩,突然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清凉温润的意蕴。
这凉意并非刺骨,而是如同初春解冻的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地涌入他近乎沸腾、几近崩溃的识海,带来一丝至关重要的镇静效果。
几乎与此同时,一直沉寂、与他心神相连的因果罗盘,也自发地产生了微弱的震动。
罗盘中央那根玄奥的指针,不再指向外界,而是猛地回转,坚定地指向了他自身!
一段模糊却直指核心的意念信息,如同暮鼓晨钟,传入他混乱的意识:
“过往之因,已成定局,执着如抱薪救火;
未来之果,尚在己手,沉溺则失却未来。
观因果,需先定己心。”
这外来的清凉之意与源自本命法器的警示,如同混沌中的一道曙光,让陆苍骤然间从心魔的疯狂呓语中惊醒过来!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痛楚伴随着腥甜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强烈地刺激着他近乎麻木的神经,帮助他强行将几乎失控的心神拉回了一丝清明。
“不!我不能被心魔掌控!
同门牺牲自己,是为了让我们活下去,是为了保留薪火,查明真相,寻求正道,而不是让我变成一个只知复仇、被仇恨吞噬的怪物!”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他不再试图强行压抑或逃避那些痛苦的记忆。
而是依照因果罗盘的提示,尝试以《镇魂诀》中更高深的“观”字诀,以一种近乎抽离的、冷静的视角,去“观照”这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他将这惨烈的记忆视为一面映照内心的镜子,
虽然镜中的景象依旧令他心痛如绞,但那份几乎要吞噬一切理智的执念与狂躁,却在“观照”的过程中,被一点点地剥离、淡化。
他渐渐明白,惑心狱的可怕考验,其目的并非是要抹去人的情感记忆——那与行尸走肉何异?
而是要试炼者学会超越情感的束缚,明了何为真正的本心,从而不被心魔所奴役,达到“情而不溺,忆而不执”的境界。
随着他心境的逐渐平复和升华,周围的惨烈幻象开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缓缓扭曲、淡化,最终彻底消散。
然而,惑心狱的考验环环相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旧的幻境刚破,新的幻境已然生成!
这一次,他仿佛“看”到了某种意义上的“未来”——
自己凭借独特的混沌之力与玄妙的因果罗盘,历经磨难,奇遇不断,最终站在了修行之巅!
巡天司主对其客客气气,万界强者莫不俯首称臣,昔日遥不可及的权力、美色、长生唾手可得。
柳含烟、苏映雪(幻象中甚至将其复活)皆陪伴左右,享尽世间极致的荣华与温情。
这“成功”的幻境,充满了人性中最本质的欲望诱惑,考验着他的野心与定力。
有了前一次对抗执念心魔的宝贵经验,陆苍对此类幻境有了更强的免疫力。
他并未沉浸其中,而是立刻催动因果罗盘观照这看似美好的“未来”。
罗盘反馈的信息显示,这幻象中的因果线混乱不堪、虚浮无力,充满了刻意拼凑的痕迹,如同沙上筑塔,毫无根基可言。
他心中冷笑,更加坚定了信念:
我所追求的力量,是为了守护珍视之人,是为了探寻天地真相,是为了践行心中之道。
而非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权势与享乐!
念头通达,幻象随之如同泡影般破碎。
然而,惑心狱的考验并未结束,第三重、也是最为凶险的一重幻境,几乎无缝衔接地降临!
这一次,幻象直指他内心最深处、最不愿面对的恐惧——
他看到了自己因无法完全掌控混沌之力而彻底失控暴走,化身为只知毁灭的魔头,亲手斩杀了柳含烟、赵明,毁灭了金沙集,涂炭生灵,最终引来绝世强者,道消身殒,成为世间浩劫的罪魁祸首。
这恐惧的幻象,无比真实,直指他对自身力量最大的不安与怀疑。
三重幻境,一重比一重凶险,分别对应“过去之执念”、“未来之欲望”、“对己身之恐惧”,可谓将人性弱点利用到了极致。
陆苍凭借《镇魂诀》的固守、逐渐清晰的因果感悟以及星轨玉佩的护持,一次次在崩溃的边缘稳住心神,勘破虚妄。
他的神魂在这反复的极致淬炼中,如同被千锤百炼的精钢,变得愈发凝练、纯粹和坚韧,对自身本心的认知也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然而,就在他即将彻底稳固灵台,圆满通过这基础的心性考验之时,一股外来的、充满阴冷恶意的干扰能量,如同一条潜伏已久的毒蛇,悄然撕裂了他独立幻境的空间壁垒,悍然侵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