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阳睁开眼的时候,火堆只剩下一圈灰烬。他没动,手指轻轻碰了下剑柄,温度正常。林骁靠在石头上睡着了,呼吸平稳,手里还抓着那把断刀。
神雕在天上飞第三圈时,翅膀拍了三下。
是安全信号。
他慢慢坐起来,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淡灰色的粉末。这是断息散,能盖住人的气味。他之前抹在衣服上一点,剩下的全撒进了灰堆。青烟冒了一下,很快就散了。
林骁睁开了眼:“走了?”
“影蛉往北去了。”苏牧阳说,“断魂谷北口有座旧驿站,是毒宗传信的老路。”
林骁点头:“你是想顺着它找过去?”
“不是我,是我。”苏牧阳看向神雕,“你留下。”
他站起身,脱掉外袍,换上一件灰褐色的粗布衣,脸上抹了泥。这身打扮混进山里不会显眼。
他从腰间解下铜哨递给林骁:“听到三短一长,立刻去东边岩洞。别回头。”
林骁接过哨子,握紧:“你不带我一起?”
“你现在走不动。”苏牧阳说,“而且我不需要帮手,只需要一个能活下来的人。”
他说完就走了。
山路难走,全是碎石。他贴着崖壁走,脚步轻。神雕在天上飞得很低,不叫,只用翅膀的方向告诉他前面的情况。
半个时辰后,他在一条干涸的溪边停了下来。
溪底岩石上有半个脚印,湿的。靴底刻着蛇头图案,和毒宗外围弟子的制式一样。脚印朝西偏北,说明那人没有走主道,而是绕进了山谷。
苏牧阳蹲下,用手摸了摸印记边缘。水汽还没干透,最多离开十分钟。
他继续往前。
五里地后,前方出现一道裂谷。两边是陡崖,中间一条小道通进去。夜风从谷口吹出来,带着一股淡淡的腥味。
他趴在一块大石后面,抬头打手势。
神雕盘旋两圈,落进高处一棵枯树,翅膀收起。
谷底有光。
不是火把,是一盏油灯,藏在崖壁凹进去的地方。三个黑衣人围在那里,其中一个正把一封信塞进竹筒。
苏牧阳运功凝神,耳朵对准风向。
“……东岭查过了,没人。”
“血旗三日后升。”
“祭坛守卫加双岗,魔教那边也派了人。”
“要是正道真来偷袭怎么办?”
“怕什么?他们自己都乱了。刚才北口探子回报,说发现苏牧阳留下的密信,写的是月圆夜从东岭突袭。”
“那封信是真的?”
“假的。但上面有断息散的味道,还有他的布料纤维。毒王信了,已经下令提前布防。”
苏牧阳眯起眼。
他知道他们在说啥。
那是他故意留在包袱外的假情报。
现在这帮人不但信了,还当成真的往上汇报。
很好。
他慢慢往后退,没发出一点声音。
回到营地时,天快亮了。
林骁一直在等。看到他回来,立刻站起来:“怎么样?”
苏牧阳没说话,先检查四周有没有被翻动的痕迹。确认安全后,才摊开地图。
他在北口山谷的位置画了个红点,写下几行字:
- 三日后,血旗升
- 祭坛启
- 守卫加倍
- 魔教与毒宗共守
林骁凑过来看:“他们真的要联手?”
“临时结盟。”苏牧阳说,“为了血祭。他们怕我们破坏,所以加强戒备。”
林骁冷笑:“结果防的是你自己人放的假消息。”
“这就是我要的效果。”苏牧阳抬头,“越紧张,越容易出错。只要他们内部开始互相怀疑,就不敢全力合作。”
林骁想了想:“那你下一步是直接打进去?”
“不行。”苏牧阳摇头,“我们现在只有两个人,一头雕。打不了正面战。”
他拿出一张新纸,画了一条路线图。
“你看,探子是从南线进谷的,但他中途换了道,走的是溪谷暗路。这条路上有两个哨卡,换岗时间差一刻钟。这段时间是盲区。”
他又标出几个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视野死角。如果有人想偷偷进出,可以从这些地方绕。”
林骁盯着图看:“你是想让我去查?”
“明天你出发。”苏牧阳说,“去南疆方向的老线。不用靠近,只要看看有没有大批人马调动就行。”
“万一被抓住?”
“不会。”苏牧阳说,“你现在的身份是逃兵,不是目标。他们现在满脑子都是‘东岭夜袭’,不会注意一个受伤的刀客。”
林骁沉默了一会儿:“你信我?”
“我不信任何人。”苏牧阳看着他,“但我需要一个人去做这件事。你是唯一活着走到我面前的。”
林骁笑了下:“这话听着不像夸我。”
“不是夸你。”苏牧阳收起图纸,“是告诉你事实。”
他把图折好,塞进林骁怀里:“记住路线。别走大道,晚上行进。遇到危险就吹哨,神雕会去找你。”
林骁点头:“那你呢?”
“我留在外围。”苏牧阳说,“盯住那个驿站。既然他们用那里传信,肯定还会有人来。”
林骁看着他:“你就打算一直躲着?”
“我不是躲。”苏牧阳说,“我在等。”
“等啥?”
“等他们自己露出破绽。”苏牧阳把手放在剑上,“现在我们知道三日后血旗升起。那就是他们的行动节点。在这之前,他们会频繁联络,调派人手。只要他们动,就会留下痕迹。”
林骁明白了:“你是想顺藤摸瓜,把整个网络挖出来。”
“对。”苏牧阳说,“我不想只砸一个窝。我想让他们全塌。”
林骁深吸一口气:“那你得小心。这些人疯起来什么都敢做。”
“我知道。”苏牧阳说,“所以我不会给他们拼命的机会。”
他站起身,走到火堆旁,把最后一块干粮扔进灰里踩灭。
天边刚有点发白。
神雕从外面飞回来,落在高处树枝上,翅膀抖了抖,表示一切正常。
苏牧阳看了眼北方山谷。
他知道那面血旗还没升起来。
但他也知道,很快就要了。
林骁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脚:“我准备好了。”
“再睡两个时辰。”苏牧阳说,“太阳落山再走。”
“你不睡?”
“我睡过了。”苏牧阳说,“昨晚闭眼的时候就在想事。”
林骁没再问。
他靠着石头坐下,闭上眼。
苏牧阳坐在另一边,手一直放在剑柄上。
风吹进来,带着一点点凉意。
他没动。
他知道接下来几天不能松懈。
每一步都得算准。
林骁忽然睁开眼:“你说他们会不会设局?假装传假消息,其实等着我们上钩?”
“有可能。”苏牧阳说,“所以我不会按他们的时间走。”
“那你按啥走?”
“按他们的破绽走。”苏牧阳看着他,“比如那个换岗的空档,比如那条没人守的溪谷。这些东西不会骗人。”
林骁点头:“我记住了。”
他重新闭眼。
苏牧阳抬头看天。
云层压得很低。
神雕站在树上,一动不动。
他把手伸进怀里,摸了摸那块发烫的布条。
图腾还在发热。
但他没拿出来看。
他知道它为啥热。
因为那边的东西,已经开始动了。
他站起身,走到崖边。
北方山谷深处,一道红光一闪而过。
他拔出剑,指向那个方向。
剑尖稳稳地停在空中。